临平到底要去哪里？
他从关他们的屋子里出来，一路七拐八拐，并没有往府外走，反倒像是在府里找什么东西。
天渐渐亮了，府里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宁清止躲在树后面，伺机敲晕了府里两个没有修为的下人，将他们的衣服换到了自己的身上，还不忘补喂了他们两颗丹药，让他们睡个大长觉。
临平留下的踪迹越来越浅，在宁清止几乎以为自己要跟丢了的时候，她看见了临平。他从一间屋子里跳了出来，躲在窗户下面。
宁清止离得远，又没了灵识，只能看见屋子里有三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就是那位金丹女子。临平就躲在窗户下面偷听，临渊阁的其他三位筑基修士不知道去了哪里。
散灵丹暂时散去了他们全身的灵力，反倒让他们成功地融入了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之中，令金丹修士也分辨不出来。
金丹女子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准备从屋子离开，并没有发现一直藏在窗户下的临平。
若是让临平都找着了他想要的东西，逃走了，那他们哪儿还有什么表现的机会。
宁清止当机立断，粗了声音高喊道：“窗户下怎么藏着个人！”
“是啊，快来人，快来人啊！”宁岸之紧跟着配合喊道。
四面八方冲出来好多个人，宁清止二人功成身退，隐到了人群之中，一起向前冲去。
但其实哪里用得着他们出手，金丹女子眼神向窗口一飘，下一刻就将窗户下面的临平给拎了出来。
“胆子倒挺大。”金丹女子不怒反笑道。
“那也没有您的胆子大，白真前辈。”临平回道，“您都一大把年纪了，又何必给人当枪使，白白将性命搭在了这里。”
白真眼神瞬间凌厉了许多，从临平的脸上刮过，恨不得生生将他刮下层皮来。但最终还是长叹了口气道，“佛光城本就是我天纵门的地盘，我如今将它拿回来又有什么错。”
“可是佛光城如今已经归在临渊阁门下了，白真前辈如此行为怕是有失妥当吧。”临平盯着白真的眼睛很快回道。
白真淡淡扫他一眼：“你们临渊阁也配？”
临平手握在了剑上，却连提起剑的力气都没有。
白真看着他的小动作，嗤笑出声：“别忘了准时喂我们这位大弟子吃散灵丹。”
片刻后，外面有人过来汇报，他们一屋子七个人全跑了。
白真转头问临平：“其他人去哪儿了？”
临平哼一声，偏过头去。
白真似乎其实也完全不在意他的答案。她的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不知道是不是宁清止的错觉，总觉得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些。她微微移远了自己与宁岸之的距离。
“带他下去吧，你们也都散了。”白真说道，“你留下。”
好吧，也许不是错觉。宁清止与白真眼神对上，面露微微惊诧，“我？”
白真：“嗯。”
屋里就剩下白真和宁清止二人。宁清止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白真吩咐。等了许久，也没听到白真说话。
就算白真认出来了她是临渊阁的人，把临平押下去，单留着她干什么呢。是巧合，还是……？
一股力量强迫宁清止抬起头，白真细细地打量着她，慢慢扬起了嘴角，“走，跟我出去一趟。”
白真是要去城中心演讲，安抚因为临平一行人的到来而有些不稳的民心。宁清止跟在她的身后，听着她激情昂扬。
“天纵门是天下第一大门派，咱们只有跟着天纵门，才能有好东西分，才能有更多人愿意来佛光城定居是不是！”
“从前我是佛光城的城主，我是金丹修士，能护大家安居乐业。而临渊阁呢，只派来一个筑基修士，随随便便就被人取了性命，这说明临渊阁根本就不在意大家的身家性命！”
“大家不要担心，天纵门一直想把佛光城收回去，只是临渊阁它不肯呐。现在临永淳的大弟子也在我们手里了，不怕他不妥协。咱们就借这次事件，表一表决心，好不好！”
城中人纷纷高声应道，“好！”
原来白真以前是佛光城的城主，难怪这么轻易地就蛊惑了全城人的心。
宁清止正在发愣的时候，白真已经转身走了，见她没跟上，毫不怜香惜玉地用灵力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半步之处。
“乖乖跟上，别想耍什么花样。”
只是偶然发愣的宁清止：“……好的。”
白真看起来虽然凶了些，但对她并无杀意，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这位反叛的带头人，宁清止其实也不是很想逃跑。
回到屋子里，已经有三个筑基圆满的修士候着了。
三人不约而同扫了一眼白真后面的宁清止。
一人先开口：“这位是？”
白真拂袖坐到上首：“不必顾及她，她会一直跟在我身边，不会有机会传话出去的。”
宁清止听了她这话头皮有些发麻，听了他们四人讨论的内容后，头皮更麻了。
白真一面在外面说着，护大家安居乐业，一面又派人在佛光城里铺满了炸.药，只要她用灵力引燃，不出一瞬，整座佛光城连带城里所有筑基以下的，不会飞的修士，都会变成一片废墟。
等那三人出了屋子，白真刚提起毛笔，宁清止立刻上前给她磨墨。
“呵。”
白真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嘲笑。
宁清止硬着头皮边殷勤磨墨边问她：“前辈不是带着我们回归天纵门吗，为什么要埋下炸.药？”
白真抬眼看她，眼里是毫不遮掩的嘲讽：“宁缺勿滥，如果不能回归天纵门，那大家便一起死了算了。”
宁清止：“……其实临渊阁也没有那么差吧。”
白真一愣，看着宁清止，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生机，冷漠地吐出字：“临渊阁烂透了，连天纵门的一个脚趾都比不上。”
“临渊阁是仅次于天纵门的第二门派，临阁主也是仅次于沈长老的天下第二人，怎么也跟烂透了搭不上边吧。”宁清止辩驳道。
“你清楚还是我清楚？”白真冷哼一声，“当年临永淳，沈芥，和我一起外出历练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
沈芥是那位天纵门沈长老的本名。
宁清止心中惊诧，顺杆儿爬上去，问白真：“前辈还曾经同临阁主和沈长老一起外出历练？”
白真得意地和宁清止讲起了故事。
她当初也是个天才，和沈芥一样，十多岁炼气入体，五十多岁就成功筑基，百岁出头就修成了金丹。
那时候，沈芥也才修成金丹，还要喊她声师姐，他们俩修为相近，常常一起外出历练，一来二去两人就产生了感情。
有一次历练的时候，她不小心被毒蛇咬伤，走不了路了，就是沈芥一路将她背回天纵门的。
直到有一次——
那时候天纵门和临渊阁的年轻人还常有往来，她，沈芥，临永淳三个金丹修士常常结伴而行。
他们三人都是门派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年少轻狂，看见什么不平事都想管一管。遇到那仗势欺人的，强抢民女的，不论如何，只要违背了他们心中的道义，他们都必定要出手。结果被人给盯上了，中了埋伏。
白真当时受了重伤，以为自己要死掉了，但是沈芥告诉她，只要她活下来，就与她结成道侣。她才坚持了下来，活了下来，但丹田受了伤，修为再难有精进。
后来，沈芥当然没有与她结成道侣。她也清楚，自己一个没有前途的人是配不上沈芥的。她只能默默地在角落里看着沈芥，看着他修成元婴，看着他成为天下第一人，直到她不再有资格待在天纵门的山门里，被派到这佛光城，成了所谓的城主。再后来，连城主也没得当了。
这些话显然是在白真心里藏了太久，遇到个问她的人就迫不及待地将它们都倾倒了出来。
太多的信息一下子冲入宁清止的脑海里，她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夸张，哪些是假。至少白真的天赋明明是不如沈长老的，不满十岁，不满五十岁，不到百岁，这才是沈长老真实的修炼速度，而非白真说的那样。
白真问宁清止：“你在想什么？”
宁清止当然不敢说自己在怀疑她所讲故事的真假，反问道：“前辈现在是恨沈长老言而无信？”
白真微怔，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我爱他，我仍然深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