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应付他，只好使劲指着屏幕：“看下一个，看下一个。”
“喂，喂，控制中心能听见吗？……长江，长江，我是黄河，听到请回话！”
叶修和魏琛又傻了。虽说模拟机完全模拟实战场景，飞行员确实能和指挥中心联通，但是开场到现在，飞行员都只会与控制中心进行常规沟通。上来这么快就入戏的，这还是第一个。
“包荣兴？”魏琛看看叶修，嘴咧得老大，“叶修你挺有眼光哈。”
叶修镇定地接过通讯器的话筒：“指挥中心收到。飞行员包荣兴，有什么情况？”
“哦，没啥，我一直想说这句台词，在芜湖的时候他们老不让我讲。”包荣兴回答。
“没有意外情况，不要占用通讯频道。收到回复。”
“Yes,sir!”包荣兴一声大吼。
“哈哈哈哈哈哈！他这是……以为自己来演空战片的吗？艾玛不行了，我出去笑一会！”魏琛夸张地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可惜还没等他笑够，包荣兴驾驶着歼-10对着一个山头俯冲过去。
“卧槽！”叶修下意识地想去拉操纵杆，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观摩模拟训练。
魏琛脸上也没了笑容，夹着烟愣愣地看着屏幕，直到被烟烫到了才猛一哆嗦。他匆匆踩灭了烟头，一脸难以置信地问叶修：“他这是要搞毛？”
叶修苦笑着摇头：“别问我，我真不知道。”
话音未落，歼-10猛一抬头，几乎是贴着地面飞了出去。
叶修和魏琛再次对看了一眼，双双词穷了。
“哇，歼-10的推重原来这么强啊！”包荣兴兴奋地在语音频道里大呼小叫。
“叶修，帮个忙开导他一下，不要老是做特技动作。我一把年纪了，心脏吃不消。”魏琛摸着心口，夸张地说。
叶修知道魏琛是缓过了劲在开玩笑，不过他现在没心情说笑。
“他惯用机型不是歼-10？”叶修问道。
“我去，这娃娃到底在想什么呢？”魏琛也反应过来，简直无语了，“不会是没飞过歼-10，想从咱这感受一下吧？这可是第一次试训，总成绩里要占30%的。”
“但是如果是第一次飞吧，这表现可以算得上可圈可点了。但是要说特别好吧，好像也算不上。再看看吧。”叶修说着，心情有点复杂。
这时，追踪系统已经锁定了4个空中目标。包荣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远的一个，一下打出了6枚空空导弹。
“我去！”魏琛一拍桌子，噌地站了起来，“这厮以为他在放烟花呢？就算是模拟系统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你先别激动，他的判断好像是对的。”叶修说。
魏琛愣了一下，再一抬头，包荣兴的视野已经拉近了，他这才看出，刚才六枚导弹打掉的是一艘小型母舰。
“这包荣兴果然有点意思啊？”叶修赞许地点头。
“有个屁，”魏琛不服气，“载弹量不考虑了？就他这频率，半小时回一次基地重新装弹，一台战机能覆盖多大片的战场？”
“但是这场测试只有15分钟啊，”叶修拿笔敲了敲说明文件，“就这场测试来说，他的做法反而是效率最高的。”
魏琛琢磨了很久，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气哼哼地坐了回去，嘴里不停地叽咕：“你就是偏心，想找个比黄少天牛逼的人来打败我，我告诉你趁早死心吧，就凭你那下限？呸！想都别想，门都没有……”
“那这个评估还是我来写？”
“废话！尊老爱幼你懂不懂？”魏琛没好气地说。
“老东西我警告你啊，老冯不在，大队的事现在都是张新杰和我在管，再敢跟我耍态度，当心我把你那点破事抖给李迅。”叶修冷笑着威胁他。
“哎，对了，你现在还在做复健吧？”魏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叶修直接抓起了一旁的电话听筒：“七中队内线号是7777吧？”
“卧槽，”魏琛眼疾手快掐了电话，又去和叶修抢听筒，“不就用词不当么？这点破事你也好意思记仇？是不是爷们啊你？”
“你是不是想看精神科不好意思说啊？没关系，我不歧视低智商人群。”叶修笑着说。
“滚！”魏琛愤愤地捶他一拳，再没说话。一直到第六个新人试训结束，他突然拿笔当做话筒放在叶修嘴边：“大神，请问抗击失神，你有什么心得可以分享的？”
“你失神了？什么时候？”叶修敏锐地觉察了问题所在。
“没有，怎么可能，你别想多，”魏琛矢口否认，又含含糊糊地说，“我就是最近有点失眠，以前没有过的，觉得是不是过去上机甲留下的后遗症啊？”
叶修心里好笑，魏琛这人藏不住事，一旦有想法，看人的眼神就不对劲，不是像方锐那样真诚到瘆人，而是闪得跟信号灯一样，并且顾左右而言他，全然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于是他打定主意，就这么耗下去，看谁先耗过谁。果然，魏琛先沉不住气了。
“哎我说你这人够没劲的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说都开过机甲，后来无非是我年老色衰大队抛弃了我，同为失神的病友，干嘛这么防着我啊？”他不满地一口气说道。
“复发你找医生去啊，我又没拦你，找我干嘛？我又不会开处方。”叶修淡淡地说。
魏琛沉默了好久，叹了口气。
“能看医生我还用找你？”他搓了搓脸，疲惫地说。
叶修不置可否，像没听到一样开始写测试评估。不知过了多久，魏琛突然冒出一句：“我可能又要上机甲了。”
叶修的笔一顿，在纸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黑点。
“不会是索克萨尔吧？”他怀疑地问。
魏琛摇头：“是新机甲。索克萨尔的神经接驳系统对驾驶员神经损伤太大，燃料损耗也高，不合用。”
“怎么突然找到你了？”
“不知道，好像找的都是退下来的，我知道的还有邓复升和赵杨。所以我寻思着，也许是大队要扩建，把我们这些老同志再召唤出来，发挥一下光和热，让我们感受一下新一代机甲有多牛逼。”
“你少臭美了，”叶修给他泼冷水，“天上没白掉的馅饼。首先机甲还没实现量产，用不着那么多驾驶员，其次就算真要找机甲驾驶员，条件好的新人一抓一把，干嘛让你们重新出山？反正我觉得你谨慎点好，又不是被老冯卖了还帮他数钱的年纪，动动脑子。不过要是让你当战术指导我信，毕竟你在大队呆这么些年，作战经验摆在这，而且你这人非常没下限，可以开辟新的流派……”
“说什么呢你？全大队最没下限的非你莫属啊。”魏琛不乐意了。
“这你也否认？那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优点了。”叶修讥笑他。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想到还有机会上机甲，亲自去战斗，我还是会有希望啊。毕竟老夫当年也是神一样的少年。”魏琛自嘲地笑着说。
叶修沉默了。他的笔在纸上停顿了很久，也没能再写下一句话。他望着屏幕上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战机，忽然想起那句空怀雪刃未锄奸，突然明白了那些退役的老队员感叹自己还能战斗的不甘与无奈。在旁人看来也许很可笑的天职与梦想，却在很大程度上引领着大队一直战斗到今天。而那些曾经因为现实的阻隔退下一线、与梦想渐行渐远的人们，当希望出现在他们眼前时，无论这希望多么微弱，多么渺茫，他们也会奋不顾身，如飞蛾扑火般纵身扑入，即便那将成为他们生命的终点。
他想提醒魏琛，这个任务的困难也许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梦想就在眼前，还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呢？
“你都有这觉悟了，我很感动。其实现在神经接驳系统好多了，不开高强度，人体负担没那么大。你要是真上了机甲，相应的医疗资源配置也会跟上来，没啥好担心的。”叶修说。
魏琛点点头：“我猜也是，就我这级别，必须配专属医生啊。”
“不过到时候估计得戒烟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魏琛的表情立刻由无谓变成了惊恐。
“有没有人性啊？不让抽烟我怎么活？”
“求我呗，看在你特别不要脸的份上，我兴许能匀几根给你。”叶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