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乔探长可还受用?”颜矜眨眨眼睛,尽是楚楚地看他。
比起繁缛复杂的旗袍,西洋礼裙更是方便行欢,乔楚生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将人揽进怀里扼住她下巴肆意吻着,手指轻陷入她纤细腰间,似极用力地将人嵌入体内。他把人抱起坐在桌上,桌子前是紧拉起来的绒面帘子,掀开便能看见楼下舞池,赏到西洋乐队的轻快舞曲。
颜矜躺在桌子上,抬臂勾住人脖子符合拥吻,随着钢琴鲜快明亮的节奏,把气氛步步引入高潮,在音乐高潮到来前有力的击键,仿佛是在下一个探戈里旋转前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出发,去征服这个面前实力相当的伴侣。风琴略带舒缓的伴奏,就像那身下姑娘欲迎还拒,眉眼娇羞,脸颊绯红的别样风情。
缠绵悱恻的春光紧紧锁在一处只有二人的空间里,颜矜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汗水和眼泪冲刷的干净,露出清秀眉眼来,几缕碎发黏在额间,多了几分慵懒妩媚的韵味。乔楚生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将人裹起来搂在怀里,颜矜伏在他肩头,听着下面欢快的旋律,轻轻地跟着哼唱。
乔楚生捏捏她的脸颊,“唱给我听吧,反正这儿你喊救命都没人能听到。”
“你想让我叫给谁听?”颜矜做坏地多嘴调笑一句,扣住他捏住自己脸颊的手,问道。
“当然是只能叫给我听。”乔楚生贴着她的脸,安抚似的拍拍她肩膀。他吻吻她唇角,眷恋又温柔,怎么吻都不够。
“乔楚生,你为什么爱我。”
“我上辈子欠你的。”
颜矜怔忡了一下,很快她收回了异样神色,轻轻笑着,她也吻他,虔诚亦入神地舔舐啄吻,他们控制着声响,悄无声息地伴着舞曲巫山云雨。她紧紧抱着乔楚生,附和他的动作起落,她伏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
“是啊。”乔楚生喘息叹道,宽掌抚上她泛红的脸颊,“那你得一辈子偿还了。”
“嗯哼...”颜矜扬起头,看着他,“那乔探长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乔楚生笑了,他看着颜矜湿漉漉的眼睛,她总是泪眼婆娑的时候拿捏他软处,简直就是拿她没办法。
“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颜矜咬着唇瓣忍痛,似乎在忍耐也似乎在享受,起承转合间肉。体相融,她依旧死死忍着不肯吭声喊痛,紧紧抱着人,指尖拧的发白,像抱紧浮木一般生怕沉溺。她仰着头配合他的吻,水晶灯照拂着她,像西洋油画里至高圣洁的天使,纤长的睫毛轻轻发颤,在眼睑下投下淡淡阴翳,修长的脖颈泛起淡淡红痕,缀满了花骨朵一样。
“你怎么都不喊疼。”乔楚生抚上她后背深深浅浅的鞭痕,如今一看才知是如此触目惊心,“很疼吧?”
颜矜摇摇头,“不疼。”
乔楚生不忍心再看,也没有再问。行事之后两人就抱着坐在雅间的沙发上,看着场下舞池里摇曳的人影。
他给她紧了紧肩膀上的外套。
“楚生。”这还是颜矜回来之后,第一次像以前一样,喊他名字。
“怎么了?”
“你说,如果那时候,我死在北平了怎么办?”
“死在北平。”乔楚生沉吟,思忖了良久才道,“我可能,跟现在一样,逢场作戏如同行尸走肉,无人相伴,孤独终生。”
颜矜温言道:“也可能,你会娶一个很好的姑娘,她也会做一桌子好菜,会等着你回家,会撒娇更会撒泼,大方得体又妩媚可人。”她苦笑,有些凄然的意味,说着揉揉酸疼的脖子,“你刚刚又把我弄疼了,又得淤几天了。”
乔楚生道:“我看你挺受用的啊。”
她啐了一口,“你就知道欺负我。”
“三土和幼宁去了巴黎度蜜月,我们也想想去哪儿走走吧。”乔楚生揽住她肩膀,美美地臆想着以后的生活,“巴黎?伦敦?还是纽约?”
“都好,都好。”颜矜道,“有你就行。”
他们还沉浸在你侬我侬的缠绵当中,楼下突地响起一声巨响,一簇人鱼贯而入将场子围了起来。乔楚生掀开帘子一角往下看,为首的是租界工部局总办处的头子,想来如此大阵仗一定会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他扫了一眼场下情况,看身后的颜矜道:“我下去看一眼。”
“我跟你一起吧。”颜矜掏出镜子整理了妆容和礼裙,披着乔楚生的西装外套跟他一同下楼探查情况。
舞厅里的人窃窃私语,都在暗下议论英国人突闯的意图。乔楚生正了正领带,阔步轩昂地走过去,面带淡笑朝他点头问好,“总办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栗发碧眼的英国总办看向乔楚生,八字胡微微上挑带出附和笑意,“乔探长,好久不见啊。”
“今天是我兄弟的开业酒会,是白老板手下的药店呐,总办先生就算不给我面子,也给白老板一点面子,如果是查案的话,我们一定配合,但如果是别的,还是私下谈比较好。”
应对这些场面乔楚生还是颇为熟练的,毕竟中央租界里英国人掌权,总不好明面儿上撕破脸皮。总办倒也是个聪明人,不打算和白启礼的人正面对峙,他道:“白老板的面子我们是一定会给的,但是事发突然,又事关重大,乔探长多通融配合吧。”
乔楚生皱了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就在刚才不久,金玉兰俱乐部里,公董局的几位董事急性中毒,性命堪忧,总董先生当众毙命。”
“法租界的事儿,怎么查到中央租界来了?”他不解,放眼望了望场下人心惶惶的,不好将事情宣扬大,有意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是有什么线索了?”
“我们在协助公董局排查嫌疑人,金玉兰俱乐部是会员制的,出入人数有限,而且没有请帖不能入内,所以我们只能依据金玉兰俱乐部的会员名单排查嫌疑人。”总办同乔楚生交代道,“这件事我们跟白老板通过气了,希望乔探长和路先生能帮忙破案,这才来麻烦你。”
“路垚?他和幼宁出国度蜜月了啊。”
“加急电报,叫他们回来。”总办先生道,随即让手下拿来会员名单递交给乔楚生,“乔探长,这事事关租界和平安定,得尽快破案。”
乔楚生有些为难,回头看了眼颜矜,但事到如今,这差事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好,知道了。”
总办带着巡捕撤出了舞厅,事情这才平息过去。颜矜走到乔楚生身边,垂眸看了眼塞在他手里的会员名单,她神情有些复杂,却面容不显,随口问道:“现在怎么办?要把路先生叫回来么?”
他深深叹了口气,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又没指望了,暗下偷偷骂了几句,但发泄归发泄,案子还是得好好办的。他把名单收好,看了看腕表,“我送你回去吧,然后我就得回巡捕房办案了。”
颜矜摆摆手说不用,关切道:“新世界离我家不远,我叫黄包车回去就成,你赶紧回巡捕房吧,英国人不好得罪的。”
乔楚生说了声好,交代她回家路上小心,随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颜矜一个人走在街头,夜晚空气湿润,冰冰凉凉的,宽大的西装外套裹住脖颈手臂,还是有风钻进身体里。她眼神清冷无光,呆滞看看着脚下的路,有些哀怨。她有些晃神,转过脸看向两边各色绚烂的霓虹灯,顿时生出不少愁肠来。
她走到路灯下的排椅前,坐在影影绰绰的灯影下,掏出一盒香烟和金属打火机,玫瑰花瓣似的唇轻轻含着细长香烟,低头点火,呼出淡淡青烟。颜矜看向不远处,法租界的案子一出,中央租界立时多了不少巡捕,在繁华地带设立盘查的关卡,阵仗颇大,弄得人心不安的,打破了上海滩表面的一派海晏河清,歌舞升平。
她垂眸沉思,手指轻掸烟灰,染了红色蔻丹的木质挑开打火机,蓝色的火焰窜起,映亮她幽黑的瞳仁。她的脸埋在缭绕的烟雾里隐约难辨,唯有一双眼睛,闪着凛冽清冷的光。
随意闲坐了一会儿后,颜矜将手中的烟蒂按熄灭在垃圾桶边,窈窕柔旖的身姿在上海滩的夜里尽显芳华。眼前是霓虹,身后却是枪林弹雨,城市的辉煌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撕破外表,露出可怕的内里来,吞噬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