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矜只觉得无助和无尽的绝望,她往后一躺倒在床上,“你不知道,我真的好喜欢他,好爱他...真的真的...很喜欢。”
阿霜道:“我知道,也能理解小姐的心境,但是成全也是一种爱,你看他过得好,你就开心,会觉得幸福,哪怕不能在一起,只要他好,一切都不算什么。”
她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头又开始啜泣,抽抽搭搭道:“我不舍得...我不想放手,但我真的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
“那就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阿霜摸摸她脑袋,颜矜是她陪着长大的,看着她这般心碎难受,她也免不了心酸,“不要留下遗憾。”
道理颜矜都明白,可是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她闷闷地嗯了一声,阿霜会意便离开了。她翻了个身,看向窗外的光景,如今已是冬天时节,枯枝横生,浑然一派萧索凄凉,正如她的心境,悲凉如寒风萧瑟,满是颓唐凄楚。不管如何,在一起的时日她很开心快来,她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曾经的回忆是美好的,不后悔的就够了。她不得不说服自己内心滋长的自私,不舍得让乔楚生踏上这一条不归路,就算他不理解她的决定,甚至会记恨她,她都一定要迈出残忍的一步,长痛不如短痛,可能过一阵子回想起不堪的诀别,就彻底将她忘记了,一切就都归零了。
她阖眼,清泪顺着眼角濡湿了床单,不忍地哽咽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刀子倒计时,我觉得最痛苦莫过于此吧,最难最难的就是,你知道结局,但是你没办法改变,很无助很难受但又不能说出口,像被凌迟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死期将至的绝望感,设定这个情节的时候我真的琢磨好久,码字码的我心酸酸的,害,小情侣真的不容易。
第18章 18
颜老板说,等过了元旦,就得离开上海,前往北平避风头。
后来颜矜托朋友在北平收集了最近的京报新闻,才大概猜测到这跟在北洋政府政权变动有关,大概父亲在上海为远在北平的外祖做了一些不能见光的事,被政府情报机构查到了,但碍于没有实质的证据,没办法定罪抓人,所以趁着证据还未落到他人之手时,先跑到北平避避风头。
她心里知道这事的轻重,现在军阀势力相争的时期,危险无处不在,万一将来战争失败,还可能祸连自身,她不会忍心让乔楚生身陷困境的。
颜矜将报纸放进抽屉里,指尖敲着桌面沉思,眼看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与其一直沉浸在离别的悲哀里,不如尽情恣意地过完剩下的时光,这样日后回忆起来,这段感情不至于是不堪和难受的。
而乔楚生最近忙着年终盘算,一头扎进了铺子的生意当中,年末节日多,上门买布料裁衣的客人多,日日都忙碌不已。这天,铺子刚打烊,乔楚生同伙计们道别,正打算回家,还没走几步便看见不远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颜矜一路小跑朝他奔去,扑了他满怀。乔楚生搂着她转了半圈,咧起嘴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不行啊。”颜矜踮脚在他脸颊啄了啄,满脸娇羞地冲他笑,“看你工作这么辛苦的份上,奖励你的。”
“一个吻可不够。”他得寸进尺,将人搂的更紧,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娇嫩欲滴的唇瓣上,正要使坏地吻她。
“大马路上呢,悠着点。”颜矜伸指推开了,她四下环顾,“咱们去吃东西吧。”
福煦路一带小吃摊很多,黄鱼面,刀鱼馄饨,灌汤包,生煎,排骨年糕,鸭血粉丝汤什么的,都是江浙一带的特色小吃。颜矜平时不常光顾小摊小店,觉得不干净,但寻思了很久,想着在上海的时日无多,把想吃的都想吃一遍。最后,颜矜拉着他在一家黄鱼面摊坐下。
“你不是不喜欢吃小摊么?”乔楚生觉得奇怪,见她东张西望着邻桌的菜色,不禁问,“要不我们去金门大酒店吃?那儿有你喜欢吃的熏鱼和西湖醋鱼。”
“怕什么,别人能吃我也能吃,这有什么。”颜矜兴致勃勃地朝伙计招手,“小哥儿,来两碗黄鱼面,再来一份海棠糕!”
“好嘞——!”
乔楚生给她倒了茶水,一边小心翼翼地觑她神色,颜矜察觉到,戏言道:“怎么?被我迷倒了?盯着我看做什么,我又不是黄鱼面。”
他心想,你比黄鱼面诱人多了。
他忍俊不禁,拿起竹筷用热茶烫过擦干净之后才递给她,也附和她一句,“我被你迷倒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油嘴滑舌。”
不一会儿,两碗黄鱼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鲜香的黄鱼再搭配一份咸菜腊肉和蛤蜊小虾,简直是人间美味。颜矜舀起一口汤抿了抿,原汁原味的,鲜香中回口清甜,煎的金黄的小黄鱼甘甜可口,没有一点腥味,她很受用,拿起筷子搅拌。
乔楚生松了口气,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还没等品尝第一口,颜矜拧着眉头,一脸为难地看着碗里的浇头,开始挑拣。
“有葱花。”她摇摇头,抿紧嘴唇,“我不喜欢葱。”说着,她拿勺子将葱花一点点挑出来,放到乔楚生的碗里。
“咸菜里有辣椒,我也不吃。”
“腊肉里怎么这么多肥肉,不要。”
“鱼头也不要。”
“蛤蜊有沙,你要吃么?”
乔楚生干干地点点头,颜矜贴心地把壳都挑出来,只将蛤蜊肉剔给他。看着碗里不断堆积的浇头,乔楚生只得无奈,顺从地把她挑食的东西都吃了。
颜矜搅着面条,却无心于美食,只是静默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吸溜着,觉得心里很开心。她听阿霜说,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她丈夫都会毫无怨言地吃掉,一点儿不嫌弃,所以颜矜故意挑拣,在乔楚生面前耍小性子,好在他很惯着她,从不拒绝什么。
大约是察觉颜矜如炬的目光,乔楚生从面中抬眸,与她四目相对,有几分怔忡,他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抹,“小姐怎么盯着我看,是沾着脏东西了么?”
颜矜配合地点点头,“是啊,嘴角那儿。”
他放下筷子,正要找口袋里的帕子,颜矜就把自己的递上来了,“赶紧擦擦,小姐我看着你的脸蛋才能下饭啊。”
颜矜冷不丁地俏皮话毫无征兆地让他呛住了,他捂住嘴咳嗽几声,颜矜笑着给他拍背顺气。
用过晚饭后,二人打算散步回家,这些天忙忙碌碌的,连作伴的时间都少了很多,颜矜知道所剩日子越来越少,更是珍惜每一分每一刻的相处。她眼波流转,呆住地看他,一时间有些晃神,一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光的,她心里又酸又涩的,眼里忍不住泛上了一层水雾。
“怎么了?”乔楚生见她沉默不语,像是有心事,抬臂将人搂进怀里,“有人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
她摇头说没有,歪头靠在他肩膀蹭了蹭他颈窝,像一只投怀送抱的小猫。他抚抚她额顶,转过头看向不远处霓虹灯下的橱窗,“去吃甜品吧,你不是最喜欢他们家的蛋糕么?”
颜矜挽住他手臂走快两步,“你给我买!我都想吃!”
她俯身看着橱窗里那个精美的蛋糕,上面坠着五颜六色的奶油和糖果,装饰成花束的模样。她记得去参加别人的婚礼,新娘和新郎的新婚蛋糕就是这么好看的,那时候她就想,以后和乔楚生结婚,她也要订做一个这样的蛋糕,只可惜现在没机会了。衬着暖黄色的射灯,蛋糕又添了几分精美。她看着不肯挪步,目不转睛地打量。
乔楚生凑过来,看了眼橱窗里的蛋糕,“想吃?”
颜矜轻轻嗯了一声,“上一次去参加表姐的婚礼,看见他们的结婚蛋糕就是这么好看的,我尝了一块,至今还想着那个味道呢。”
乔楚生注意到她不肯挪移的眼神,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朝店员招呼道:“你好,这个蛋糕,我要了。”
“这么大一个,吃不完的。”颜矜拉住他,有些眷恋地瞥了眼橱窗里的蛋糕,嘀咕道,“吃点别的就好。”
“怕什么?吃不完还有阿霜姐,不然我明儿带回去给伙计们也行。”
乔楚生爽快地掏钱付款,颜矜呆呆地看着他的侧影,这样也好,也算圆满了一个遗憾。
店员利落地将蛋糕装进盒子里,用缎子礼带绑上一个蝴蝶结,双手托送过来,脸上还带着祝福的笑容:“先生,夫人,你们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