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玛丽亚居住的街道突然被浓雾笼罩的消息后,欧内斯汀立刻意识到危险,急忙赶过去,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瞬间,欧内斯汀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的大脑被酒精浸透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她跌跪在玛丽亚身旁,前方是玛丽亚的家。
她们就站在那栋高楼的顶层天台,隔着臃肿的外套拥抱。
天空离得那么近,云块层层累积,屈膝跪倒,在阳光的裂缝下旋转,猛烈如火山般爆发,边缘灼灼发亮。
“厄娜,我不是个聪明人。即使知道你的过去,也始终无法了解你。尽管如此,我依旧爱你。你是光辉灿烂的生命,而不是那副烂醉的皮囊。”玛丽亚的声音渺茫而温柔,像是冬日里腊梅的香气,天地静敛,唯有那小小的花朵散发隐隐暗香,“我明白愚人自以为是的爱可笑且一无是处,我仍旧想试一试。”
玛丽亚将掌心贴在她的掌心上,她们的手指扣在一起,手腕交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玛丽亚的手、手指和手腕传到了欧内斯汀的手、手指和手腕上,这种感觉就像海上飘来的清风,微微吹皱平静的海面,又像轻轻擦过唇边的羽毛或者无风时飘下的落叶那么轻柔。
欧内斯汀沉迷酒精,因为酒精可以让她远离清醒,烂醉不省人事,才能感到自己真实存在。
她将自己蜷缩在看不见光的地方,而玛丽亚提着灯来找她,轻声问: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现在,玛丽亚离开了,灯却没有熄灭。
欧内斯汀取出玛丽亚握着的手机,记事本里打着一段长长的话——
“厄娜,虽然我的异能想要杀了我,幸运的是,她和我一样的喜欢你。
所以我请求她,至少等我写完这份信。她干脆地同意了,还托我代她向你问好。
首先,关于今天的事,我必须承认,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巧合,它是针对我也是针对你的阴谋,但我还是选择了救人。
但是我自私的希望,我是一个积极的,愉悦的朋友;而非令你苦大仇深,为了复仇伤痕累累。
所以,我不会为复仇这件事高兴。你无法依靠手刃仇人来获得解脱。真正的解脱只来自于你自身。
否则,你只会重蹈覆辙。
这样不行,我会生气。
其次,我知道你一直好奇,为什么看着你烂醉如泥的蠢样,我会那么笃定,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因为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在授勋仪式上说的话。没错,那个时候我也在那里,你说——
未来永远是光明的。
最后了,给我扫墓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你的小说里,老人究竟有没有抓到鱼。
再见,厄娜。
这次的分别,可能要久一些了。”
欧内斯汀面容平静地将手机放进外套的口袋,内心翻腾不休地滋滋作响。
自那以后,她戒掉酒瘾,退出组合,开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电话那头的菲茨杰拉德一直没有出声,直到听到欧内斯汀低低地轻笑了声,才胸有成竹地问:“我帮你定船票?”
欧内斯汀将资料翻到了“收藏家”的那张,语调轻缓却不容反驳地开口:“菲茨,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涩泽龙彦,通称‘收藏家’,异能力龙彦之间,发动时能够产生笼罩整个区域的雾气,区域里普通人会消失,只有异能力者存在。异能会与异能拥有者分离,并杀死拥有者。只有破坏嵌在异能上的结晶才能重新拥有异能。不过,要是拥有者被异能杀死了,异能就会变成结晶被他收藏。”
菲茨杰拉德很是爽快地分享情报,“世界各地异能力者连续自杀案的真凶,有超过五百名异能力者被自己的异能力断送了性命。他现在的藏品应该很是丰盛了,背后有横滨政治机关异能特务科的扫尾……”
欧内斯汀比对着两者的情报,拼图的空缺部分渐渐填满,从中浮现出她所预见的结果。
“失控的武器只有被销毁的结局。我不会帮你找‘书’。至于财产,我的出场费可不低。”
菲茨杰拉德自信地笑道:“厄娜,尽情开价即可。另外,横滨的美酒可不少。”
“那就在横滨等着我吧,”欧内斯汀说,“我对酒的品质可相当挑剔。”
电话挂断后,欧内斯汀继续翻阅着资料。突然觉得这足以写为一个故事了。
她在空白的文档里打上了故事的开头——
在看不到前方的浓雾中,与古老的过去纠缠在一起。
……
欧内斯汀定下了一天后出发的船票。
“厄娜,”马诺林的妈妈送来新鲜的蔬菜,看到她正在收拾东西,“这么快又要出门了吗?”
“是啊,新委托催得急,”欧内斯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蔬菜,放到厨房,“真是新鲜,一定非常美味。”
马诺林的妈妈看着行李箱里胡乱叠着的衣服,不由皱起了眉头,“你这样放,到时候衣服拿出来都是皱的。我来帮你吧。”
欧内斯汀从善如流。
衣服被一件件拿出来,重新折叠,然后整齐地放回。
“这次要去多久,”马诺林的妈妈一边利索地收拾,一边和欧内斯汀闲聊。
“不是麻烦的事花不了多久,或许都不用我干什么。”
“听起来是很轻松的工作,”马诺林的妈妈笑着调侃,“这次还是去拯救世界吗?”
“没错,”欧内斯特靠在墙边,再懒散的姿势,因为她挺直的脊背,也多了几分精神。
她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而且这次还有两份收入。”
“那可真不错。你回来前,马诺林每天都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这么快又离开了,他会很难过的。”
“替我转告他,我会给他带礼物的。”
第三章
邮轮即将到达横滨。
顶层甲板上,欧内斯汀正在写作。天空和大海相互延伸,迎面的风夹杂着咸腥的水沫,是个晴朗舒爽的好天气。
“没有灵感吗?”
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子接过服务生端来的朗姆酒,放在欧内斯汀面前的桌上,毫不见外地说,“请千万不要放弃,在坑里的书迷真的很辛苦。”
欧内斯汀将酒杯举高与视线齐平,结满冰霜的朗姆酒触感冰凉,清澈透亮,仿佛邮轮前进时船头切开的白浪。
她微微抬头,杯身对向说话的男人,酒杯后面是对方清秀病弱的面容,缓缓开口:“我在观察。”
男人拉开欧内斯汀对面的椅子直接坐下,双手撑在桌上,手指交叉,手背托着下巴,紫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欧内斯汀:“有发现吗?”
“一只老鼠。”欧内斯汀说,举杯邀请道:“来一杯吗,费佳。”
被她称为费佳的男人,全名为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陀思发出低低的笑声,“你早就发现了,却偏偏要等着我主动过来。真是过分啊,厄娜。”
“看在你的长相是恰好是我喜欢类型的份上,”欧内斯汀微微笑起来,嘴角甚至在说话时都扬起细小的弧度,“如果你的小老鼠们肯把狙.击枪从我身上移开,我会真诚地和你道歉。”
陀思仍旧看着欧内斯汀,他在观察她。
女人的长相偏中性,并不柔美。浓密的黑发与双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又立体的官立体,让她看上去干脆利落,是与众不同的精致与英俊。
从他在甲板上发现欧内斯汀起,她的腰部和背部始终是挺直的。端正的上体和驼背的他对比鲜明,很明显,尽管对方不想承认,但军旅生涯的影响从未在她身上消退。
“我以为你的理想型会是真诚勇敢的硬汉,作家往往会把自己喜欢的品质赋予笔下的主人公,不是吗?”
陀思对狙.击枪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谈起了欧内斯汀的小说。他毫不掩饰早就监视对方的事实,甚至恶人先告状地不满道:“没有异能,却愚蠢到敢和大海搏斗的人,是多么令人敬佩啊。我一直在好奇故事的结局会是什么,可却再也没有后续了。”
欧内斯汀毫不在意这位读者的指责,顺着对方的理论回应:“所以你剧本里那些病态的心理和极端戏剧化的情节,原来是你自己的影射。”
“没错,这就是异能者的糟糕之处了,”陀思承认得爽快,语气忽的下沉:“可你却令我失望了。”
欧内斯汀冷静地将冰冷的酒杯直接按到了陀思的脸上,“清醒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