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番外(64)

作者:楚山咕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孟无悲抬手堵住往外呕血的嘴,无欢在他身后纵声大哭。

人言嘈杂,骤然大乱起来。

孟无悲的身体终于倒下,没有英雄的悲壮,也不见得有多刚烈,他也只是凡人一样轻飘飘地软了下去,伤口仍在拼命地往外涌血。

清徵慌乱地抬眼望向清如,清如回她以沉默。

“乱什么?还有五十三鞭。”

清徵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最信任的师兄,但清如不再看她,只是寒声道:“抬冷水过来,把他叫醒。”

“师兄——”

“把清徵拉下去。”清如顿了顿,又道,“无欢目无规矩,一道拉下去。”

无欢沉默着和清徵站在一起,人群里走来几名弟子,向她二人一礼,清徵还想再说,却被无欢拉住手,在一片无言中拽离了琼台观。

冷水被人抬进琼台观,清如默然一瞬,挥了挥手,便有弟子舀起一瓢,泼在孟无悲背上的伤口处。

孟无悲身体猛地一颤,意识却依然没有恢复。

他身下的血水被冲淡,却更快地弥漫开来,染红了一大片青石,几名弟子连忙后退数步,不敢沾染分毫。

清如皱了皱眉,寒声道:“一起浇。”

他话音未落,同时一道低哑的男声从观外传来:“且慢!”

来者一身锦衣,玉簪斜插,将头发松松地绾了一道,笑得眉眼弯弯,身形轻盈如轻云一道,竟是和闻栩同出一派的身法。

但他显然不是闻栩。

少年虽着锦衣,形貌昳丽,眉眼却自带几分稀松的慵懒,仿若芝兰,周身气质清贵出尘,毫不见云都那般纸醉金迷的奢靡之色。

萧漱华只将包袱往旁边一搁,向清如一礼,言笑晏晏:“问道君安。在下萧漱华,来替孟郎受刑。”

清如霎时拍案而起,惊怒道:“你就是萧漱华!?”

“道君不必急着传信闻宗主,洗脱孟郎冤屈——我和孟郎你情我愿,能有何冤屈?反倒是把我交给闻宗主,更全了辟尘门伙同欢喜宗叛徒的名声,宗主正可借机拉大旗找您的不痛快。”萧漱华利落地脱下锦衣外袍,露出一身雪白的里衣,挑眉笑笑,“五十三道?——请。”

清如怒火滔天,指着他骂道:“恬不知耻!就是你祸害无悲,教他这些...”

“道君息怒。”萧漱华摇了摇头,轻叹口气,“连孟郎自己都明白了,您何故不愿认清呢?孟郎他心中有红尘,难堪掌门重任——这才是他决意离开的缘由呀。为一男人离开师门,您也太看轻他了罢。”

“强词夺理!”

萧漱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背,又朝人群丢了个媚眼:“道长们千万要手下留情,华儿可不曾学过武功。”

有弟子尖声骂道:“妖人!”

萧漱华也只好脾气地嗤然一笑,规规矩矩地跪好,伸手将孟无悲被水泼湿的衣衫轻轻拈起,以防它和伤口长在一处,又从怀里摸出一小罐药膏,仔仔细细地抹在孟无悲的伤痕之上。

清如神色复杂,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余下五十三鞭,便由你代为受罚罢。”

萧漱华利落地向他磕了个响头,轻快道:“多谢道君啦。”

夕日欲颓,群鸟惊飞。

琼台观中人迹皆寥,只余一道身影沉默地跪坐在青石地上,怀里抱着另一个伤势惨重的少年。

清如和其余弟子早就散去,他们走时不发一言,默许了萧漱华在此多待片刻。于是琼台观中只留二人一跪一躺,和一地蜿蜒成莲的血色。

萧漱华言说自己不曾学过武功,却内力深厚,受过五十三鞭,看上去依然毫发无损,忽略他背上横亘狰狞的伤,只看他静默带笑的神情,还以为他只是在此处低头欣赏山中春景。

清徵和无欢姗姗来迟,才见得少年回过头来,笑容明媚:“傍晚好。你们是来找孟郎的遗体吗?真不幸,他还活着。”

无欢眉眼冷厉,一见到他便几近疯狂,点酥剑斜掠过去,却见萧漱华不慌不忙抬腕一挡,竟是空手接了她的白刃,依然轻笑道:“只凭你俩可打不过我哦。我死也只会是给孟郎殉情,小姑娘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无欢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恨恨骂道:“妖人!”

“嗯?”萧漱华偏了偏头,“因为你要杀他,而我救了他,所以你骂我?”

“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才不会不要我们,师兄他、师兄他只会希望师门好,我们是家人!”

萧漱华怔忡片刻,好笑地睨她一眼:“家人?那你是他的妹妹?”

无欢哽咽道:“我是师兄的妻子!”

“噗——”萧漱华忍俊不禁,连忙摆摆手,认认真真地对上无欢一双通红的眼,“不好意思,我不是要笑你哦。你是崇拜他吧?他是你的神明吗?”

“...我和师兄都信天尊!”

萧漱华轻飘飘地丢给她一眼挑衅,笑道:“果然是个小姑娘。”

“你师兄可不信天尊,他和我是同路人啊。”萧漱华眨了眨眼,接着道,“我们都只信自己而已。”

清徵拉住还要发火的无欢,她动了动唇,最终却只是一记沉默的长揖。

“还请少侠,好生照顾无悲。”她顿了顿,道,“无悲嗜辣,但他如今伤势严重,请您务必监督他。无欢出言无状,贫道替她赔罪。”

“多谢您今日,救无悲一命。无关辟尘门,清徵此生,欠您一笔。”

☆、56

孟无悲醒来时,萧漱华正坐在他床侧托腮看他,周围已不再是辟尘门的道观,而是他们分别时的那家客栈。

烛火融融,四下静静,而萧漱华眉眼深深,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温柔,煞是好看。孟无悲睁了睁眼,手已不自觉地摸向平时放剑的地方,却抓了个空,萧漱华拎着琢玉剑,冲他笑道:“做什么,急着杀了我毁尸灭迹?”

孟无悲趴在榻上,侧头看他一眼,正想开口,又见萧漱华递来一杯茶水:“想骂我?先润下喉咙。”

孟无悲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温凉,恰到好处,他心下蓦然一动,开口道:“你...”

“我又救了孟郎一次,此后你和辟尘门就没有关系了。”萧漱华拿开茶杯,拢了拢身上宽大的玄色衣袍,伸手拎起一只包袱,正想递给孟无悲,孟无悲忽然发问:“那是什么?”

萧漱华顺着他眼神望去,正看见包袱上一滴鲜艳的血迹。孟无悲还欲再问,萧漱华已将包袱一解,只把里边的白色衣衫丢在他身边,错开眼道:“哪有什么?”

孟无悲却比他想的要更敏锐,对那滴血的存在确信无疑,当即长眉微蹙:“你受伤了?”

“是你的血。”萧漱华漫不经心地伸手撩开他衣角,笑道,“喏,答应了要还你的衣裳。”

孟无悲却不肯去接,双眼灼灼地望着他,二人对峙许久,仍是萧漱华败下阵来,勉强算作投降,替他解开衣衫盘扣,服软道:“孟郎别和我置气,如今你我都是无家可归之人,理应相互体谅。”

“你受伤了。”

萧漱华默然片刻,抬手拍拍他脸,含笑道:“我能受什么伤?你睡了三天有余,都是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人家都说你我伉俪情深呢,为了孟郎这身行头,我可把钱都用干净了,孟郎可要快些好起来出去挣银子养我啊。”

孟无悲果然眉头微皱,不甚赞同地开口:“你不该任由外人风言风语。”

“又不是空穴来风。”萧漱华趁他动作不得,伸头捏他鼻尖,嬉笑道,“怎么,亏了你了?”

孟无悲眉尖拧了一瞬,轻声说:“贫道如今是辟尘门弃徒,你这样玩闹,只会坏了你名声。”

萧漱华怔忡片刻,继而扬起抹笑来,凑近了向他左耳呵一口暖气,孟无悲不适地动了动头,萧漱华便道:“大师兄,有没有人说过你太温柔了。”

孟无悲锁着眉头冷着脸:“无欢说过。”

萧漱华挑了挑眉梢:“这么瞎啊,会觉得你这人温柔?你分明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种。”

孟无悲:“......”

“不过好巧。”萧漱华接着冲他笑,甚至有点傻气,但孟无悲后脑勺没长眼睛,因此只能听见他满是戏谑的语气,“我也这么傻。”

然而孟无悲十七年的阅历不足以支撑他理解通透这一番对话,只能粗略猜出萧漱华是在说他又臭又硬。于是又臭又硬的孟无悲想了好半天,直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遂寒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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