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当然,这是极端的例子,我不是那名孩童,剑客也非名门正派弟子。比试不存在假设和如果,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别人不会因为你受伤就对你投来怜悯的目光。”
大家只会注视胜利的那个人。
这一席话,打消了不少人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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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过去,茶楼里关于燕林生的话本就换了七八个样式。从他英勇擒敌,到最后发人深思的胜败论,竟引发了数波辩论狂潮,坐在茶楼里,不用凝神去听都能听见楼下激烈的辩论声。
洛闻初饮了一口茶,品论道:“还是酒好。”
沈非玉按下他试图掏银子叫小二换酒的手,“再喝,该没钱住店了。”
想他们飞屏山上当真穷得揭不开锅,却也要凑出掌门的买酒钱,这掌门非但不领情,在酒这一物上挥霍无度,沈非玉深刻怀疑他身体里的血都快变成酒水了。
洛闻初反手扣住沈非玉的手,掌心相对,十指纠缠,抬眸与之对视,“不如,为师剩下的钱也交由非玉来打点?”
沈非玉抽了抽手。
没抽动。
“不无不可。”他声音镇定,耳根子却浮起一片惹人遐想的薄红。
洛闻初眼神晦暗,半晌,他叹道:“哎,最好的下酒菜就在眼前,却没有好酒,真令人扼腕。”
桌上除了茶壶就是茶杯,沈非玉满目茫然:“哪有什么下酒菜?”
成年男子的气息欺近,如一张细致的网,将沈非玉笼在其中,他瞪圆了眸子,一错不错的注视着探过身来的洛闻初,心如擂鼓。
洛闻初伸手从那红透了的耳垂上抚过。
“如此秀色可餐,非玉却不能满足为师,可惜,可惜。”
既是说酒,亦是说人。
被抚摸过的地方蹿起细小电流,酥酥麻麻的,沈非玉僵着身子欲往后躲,躲了一半,又慢慢坐直。
不能躲,既然决定直面本心,纵使疾风大浪,也要顶上去。
何况,师父是他的港湾,才不是什么狂风骤雨。
洛闻初挑眉:“不当缩头乌龟了?”
“嗯,不躲了。”
这副耳尖绯红却一动不动任君采撷的模样,好似在对洛闻初说:你快点来摸,不摸就别怪他反悔。
洛闻初的手最终落到了沈非玉的脸上。沈非玉抬起头,就见洛闻初笑吟吟的注视自己,嫩生生的脸蛋在他手里被掐出一片嫣红,洛闻初得意大笑:“我的小非玉呀,你怎么——你也太好欺负了。”
沈非玉:“……”不是,你放手,不给摸了。
这不甘心又不敢说的小模样,简直让洛闻初心情大好,笑容愈发放肆。
害得上来送茶的小二以为这位客人得了失心疯。
师徒二人这厢折腾,街上骤然响起喊打喊杀声,沈非玉探头往下一看,不由惊讶。
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女子追赶的人,赫然是那成是非。
沈非玉看向洛闻初,洛闻初心领神会,轻功翻下楼,拎着成是非的后领将人带了上来。追在成是非身后的女子只觉眼前一花,成是非的身影就消失无踪了。
“多谢大侠救在下于水火,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得了,你也报不完 。”
成是非作揖完,一抬头,愣了:“沈公子?”
楼下的女子没追上人,气得连名带姓当街叫骂,成是非浑身一哆嗦,忙把身后的窗户关上。
“冒昧的问一句,成公子如今这是怎么了?”好似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成是非一叹:“说来话长,有酒么?”
洛闻初冷哼:“没有。”
“哦,有茶也行。”
洛闻初:“……”
他看向沈非玉:这人一直如此厚颜无耻吗?
沈非玉冲他一点头。
洛闻初:早知道不救了。
成是非一连喝了十壶茶,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和盘托出,他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人,扒着沈非玉袖子,说着说着落下泪来,洛闻初不动声色的弹出一粒花生米,成是非即将倒在沈非玉双膝上的身子蓦然坐直,唤了一声疼。
他一个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肩膀中了一击尤带内力的“暗器”,当即泛起青紫。
沈非玉看向洛闻初。
洛闻初瞄着紧闭的窗户。
就在成是非诉苦之际,楼下的说书已到了尾声。黑衣剑客冷冷的注视着周围陷入狂热状态的人们,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茶楼。
街上,黑衣剑客与周遭的热闹喧哗格格不入,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像一道透明的影子,在人世间游走,无人可见,无人同行。
拐了几个弯,竟然又回到了那条巷子。
陆纪明正站在原地等他,好似早就料到他会去而复返。
“阁下终于还是决定与我们合作了吗?”
吴鸣回忆着方才所见所闻,对上陆纪明的目光,眼睫微垂。
“你要什么?”
“想借阁下名与剑一用。”
“……可。”
只愿,吾道不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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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没有皓月,只有一条如丝带般盘亘在天幕的烂漫星河,明星璨动,却照不清前方。夜风吹动房檐下的排排灯笼,忽的一下,烛火熄灭。
夜深了,街上人影罕见,透出些冷清萧索之感。
燕林生抱剑而行,神色比今晚的夜色更凝重冰冷。
更夫提着灯笼慢步走过,打了个哈欠,忽觉不对,揉揉眼,退回三步,笑意爬上脸庞:“燕大侠,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溜达呀?”
燕林生转首:“你认识我?”
更夫说:“害,您呐,现在整个泗水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过一阵,恐怕整个江湖的人都要知道您的名号了。”
“那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更夫似乎觉得眼前人脑子出问题了,“当然是好事啦,燕大侠名气上来了,歇花宫名气也跟着水涨船高,那咱们泗水城,更是声名远播,这有什么不好呢?”
“那我问你,若是一夜之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姓名样貌,所用武器,修习内功心法,你的一切无所遁形,哪怕仇家上门讨命,也不会错认这张脸,门派中越是危险的活越是要你去做,而你还不能行差踏错,一步都不行,你依然觉得这是好事?”
他的语气让更夫瑟缩了一下。
“害,您跟我说这个干啥,我就一粗人,名气这东西带来了什么,难道不该是您自己最清楚?”
燕林生眉头微动,叹息:“是啊,我最清楚,再清楚不过了。”
更夫离开后,燕林生迈步往酒馆的方向走出,酒馆内人声鼎沸,透出薄红,倒与这萧索的夜迥异,燕林生没有进去,他改道去往更深更暗的巷子,踏在青石板砖上,声声入耳,如同接连不断的疑惑在叩问心扉。
前方十字街口,燕林生忽然顿住脚步。
“跟了在下一路,敢问是哪方英杰?”
一个全身裹在夜行衣中的人从燕林生身后走出,声音喑哑,晦涩难辨:“无名氏,无名剑。”
燕林生怔了怔,眼中划过一丝复杂,“总算来了。”
黑衣剑客眯起眼,“燕大侠早知我会来?”
“猜测罢了。”
歇花宫随意找个人顶了剑客的名号,以剑客的血性,肯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谢卫河今日清晨才嘱托过燕林生,不可单独行动。
然而不亲手捉住这剑客,用那等拙劣的手段蒙蔽世人,终究于心中之剑有损,剑法无法精进不说,极有可能助生心魔,对持剑者来说,乃是头等大忌。
他的心剑已有破损,决不能再裂开第二条缝。
燕林生拔剑相对,剑尖朝下,目光凌厉冷然:“今夜,便让林生讨教一二罢。”
霎时间剑光大作,黑衣剑客身法如游龙惊鸿,剑出鸿蒙,一剑劈开夜雾,直逼燕林生面门。
好快!
燕林生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与高手对战,叫他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剑过三招,燕林生铲步滑走,险而又险的躲过剑锋,然而剑气却还是划上他的额头,留下一条血线。
重剑嗡鸣不止,燕林生抚过成狂剑身,呢喃:“你也等不及了么,也罢。”
黑衣剑客察觉到了什么,退开数米。
夜风贴着地皮,从远处吹来枯枝败叶,又携裹着逃离这是非之地。黑衣剑客集中精神,只见燕林生周身腾起翻腾不止的狂风,剑意澎湃,黑衣剑客打算先躲过这一击,然而他方抬头,一柄由剑气凝结而成的金色巨剑正悬于头顶,气势凶悍,叫人难以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