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腾出一只手点开，是康慧丽转发过来的一篇本地新闻——《县人民医院：下乡义诊送健康，真情服务暖人心》，以图文穿插方式报道了昨天县医院开展下乡义诊活动的情况。
乔念不知道康慧丽为什么给她转发这个，她一点一点往下滑，在新闻的最后看到了江兆岩的照片，虽然他带着口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手指顿在屏幕上方。
照片里，江兆岩站在摆满摊点的街边，背景是一群忙碌的医护人员。
一个漂亮的女记者正举着话筒采访他，两个人离得非常近，从拍摄的角度看过去，女记者丰满的胸脯只差几厘米就碰到江兆岩的胳膊。
江兆岩脸被口罩遮着，看不到表情，但是女记者却唇角噙笑，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眉目带春，眼色撩人。
照片下面是文字新闻：“本台记者孙亚茹采访了正在县医院对口支援的谌海三院心血管科医生江兆岩……”
乔念的眉头不由得蹙起，现在的女记者都这么不专业么？涂个大红唇，跟蜘蛛精看到唐僧一样贪婪地盯着采访对象看？
新闻最后是一张两人的合影，女记者歪着头，比了个小心心。
没毛病，的确是下乡来送爱心的，不过乔念就是觉得这张照片无比碍眼。
她点开新闻的发布者，原来是县电视台的公众号。
手指犹豫片刻，点了关注。
说实在的，江兆岩一开始并不清楚自己来这个破地方是干什么的，只是颓丧地理解为流放和惩罚。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思考，既然注定要在这里待上一年，那么这一年该如何度过？显然，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并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他想起出发前去市里听的那场培训，来自卫生和扶贫部门的工作人员啰里啰嗦讲了三个小时，而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现在想想，还好当时发的资料和文件没扔，他找出来认真研读了两遍，又跟有过相同支援经历的同事进行了沟通，混沌的内心终于一点点变得清明。
他不想标榜自己多么无私多么高尚，因为他真的没有。他最大的动力不过是让自己的简历好看，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助力。从始至终，他的理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不仅仅是专业技术上的出众，还包括得到相应的回报，比如薪酬、职位和荣誉。
好吧，想得有点儿远了！不过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他开始在在脑海里谋划，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组建并完善县医院的心血管科。
这个科只有一名医生，同时也是科主任，姓苗，是个和气又爽朗的中年男人。对待病患他总是温柔又负责，可惜水平有限，还经常被“张神医”抢“生意”，所以平时多半时间他都是闲在地串科室聊天，好不悠哉。
江兆岩尝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没想到对方听完后立刻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好！真是太好了！咱们医院就缺少像你这样有想法有干劲的年轻人。你如果早些时候来，咱科室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半死不活的！走，我带你去见院长！”
江兆岩不禁受宠若惊，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啃硬骨头的准备，没想到第一关这么顺利就通过了。
他备受鼓舞地来到院长办公室，院长非常客气，首先对他的想法和方案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同时表示非常欣赏像他这种勇于开拓进取的精神。
然后……
然后他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搭成塔尖形状，笑眯眯地说：“就我个人来看，我是这么认为的。一个科室从组建到完善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后如何扩大影响力，留住本地病患，跟市里那些大医院“抢”人，这又是一件难度不小的的事情。我的意思呢，这件事儿咱们得从长计议！”
寥寥几句但书，江兆岩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院长又补充了几句，最后终于表态：“当然啊，我还是非常支持你的！这样，老苗！”
“院长！”苗主任立刻站了起来。
“由你来全力配合小江，有什么困难要想方设法去克服！啊！这方面你们是内行，我就不瞎指挥了，好吧？”
苗主任偷瞄了一眼江兆岩，扯扯嘴角回道：“知道了院长！”
走出院长办公室，苗主任朝江兆岩挤了挤眼，江兆岩笑着摇头。
苗主任告诉江兆岩，自打成立以来，县医院的院长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没有一个是医学专业出身，换句话说医院多年来都是外行在领导内行。现任院长马上就六十了，退休前更多的是求稳，所以不愿意再大折腾。
苗主任拍拍江兆岩的肩膀，“我这可不是踢皮球，让院长来干泼冷水的活儿，你千万别误会啊！”
江兆岩笑了笑：“怎么会，我知道这是必须走的程序。”这医院里的大小事儿哪一件绕得开院长。
“而且刚才，院长也并没有把话完全说死。苗主任，不知道我理解地对不对？”
院长把自己择了出来，无非是怕找麻烦，但又派了个科主任来配合他，看得出来，是做了两手准备。进展顺利的话，他可以坐享其成，若进展不顺利，他一句话就可以叫停，且不承担任何责任。
那么一个科室主任的权力和影响力有多大呢，这里面其实有着很大的发挥空间。在谌海，他见过将科室打造成全院招牌，连院长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牛X主任，也见过每天不学无术，光算计着怎么多捞点科室绩效的老油子。
前几天他听说，苗主任早就有意竞选副院长，那么不做出点儿成绩，怎么能击败竞争者？
苗主任听完先是一怔，而后赞许地点头：“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聪明人！”
他背过手，腆着有些发福的大肚子：“年轻人别灰心，我支持你，我这个主任虽说官儿不大，但手里还是有几根鸡毛的！”
听了这句话，江兆岩心里就算有底了。
第47章
周六，乔念陪康慧丽去县医院复查。
走廊里人来人往，等待拿CT结果的时候，乔念看见一伙男人从走廊那头儿急匆匆地往这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吵吵嚷嚷的。
远远地乔念就觉得为首的男人眼熟，瞅了半天，还是等人走近了才看清。
“马叔叔？！”她惊讶地站起来。要不要这么巧，认识的人怎么都跑到这个小县城来了！
虽然眼前的人胖成了一坨，脸上也带着明显的岁月痕迹，但模样还是跟记忆里的那个四十出头的马国涛对上了号。
“念念？！”马国涛原本脸色不佳，眉宇间隐有戾气，但认出乔念后，立刻缓和了下来。
他吩咐手下的人先走，回身将乔念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眯眼笑道：“果然女大十八变啊，我刚才还偷着乐呢，有个美女一直盯着我瞧，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没想到是念念你啊！”
乔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心想我眼瘸才会看上你，毕竟五十多还染黄色桃心头，穿豹纹衬衫的男人品味实在有待提升！
“对了马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她适时地转移话题。
话一出口，就见马国涛的脸色倏地黑了，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那帮刁民！跑我厂子门口闹事，打伤了我的员工，要不然老子也不用大老远从北京飞过来！”
乔念不禁一愣：“原来那个养殖场是您开的？”
马国涛一屁股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椅子“嘎巴”响了一声：“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一点儿不假！当初占地补偿一分没少给他们，现在又来找事，不就是想再坑我钱么！脸都不要了！早知道这地方的人这么无赖，跪下来求我我也不往这儿投资！”
乔念尴尬地听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内心里她挺同情那帮村民的，占地补偿是他们应得的，保护世代居住的家园不被污染也是他们的权利。而企业除了盈利，还应该承担起自己的社会责任。
马国涛骂骂咧咧地喷了半天，兜里的手机响了，大概是下属打来催促的，他没好气地让他们等着。
乔念赶紧说：“马叔叔你有事就去忙吧，我陪同事来检查，待会儿拿了结果就走了。”
马国涛这才想起来问：“念念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这里跟项目，马叔叔，我们项目部离你的养殖场不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