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兆岩蹙眉看着她的侧脸:“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从上次乔念给他听了吴母的录音后,他就一直很疑惑,这件既私密又不光彩的事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吴漪擦了擦眼泪,迟疑片刻:“我从你微信里看到的。”
那天她途径外科护士站,见一帮小护士围在一起,对着一个白色旧手机嘀嘀咕咕,便好奇凑过去看了看。江兆岩进手术室做手术,习惯把手机交给护士站保管,那个白色手机正是他的。
不知是谁滑了一下手机的屏幕,发现她们仰慕的男神竟然没有设密码!早就听闻男神有了女朋友,可谁也没有见过,于是就有人提议偷偷看一下手机相册,一睹其芳容。
她听了气愤不已,一把夺过手机,将小护士们训斥了一番。
然而,当手机到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比那些小护士高尚多少,对于江兆岩的手机,她同样充满了浓浓的好奇。
她躲在洗手间,快速点开他的微信,将他跟乔念的聊天记录转发到自己手机上,然后删除了操作记录。
很久之后,在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她终于忍不住点开了那些聊天记录。
她已经做好了被行刑的准备,然而看到的却不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嘘寒问暖,而是令她在大半夜惊座而起的“天大秘密”!
江兆岩听完,想起之前乔念来医院给他送饭,却拿着他进手术室前放在护士站的手机,说是吴漪给她的。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女人怎么都一个毛病!
吴漪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在我面前的,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江兆岩吗?那样的生活难道比我们在一起时要好吗?”
原来,那个她曾挚爱的、高傲的、自制的男人,在她不在身边的日子里,也会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而犯错,也会为了保全脸面而受制于人。更令人绝望地是,他宁愿那样憋屈地过活,也不回头找她!
江兆岩抬手抹了把脸:“其实我也没你说得那么惨。”
女人喜欢感情用事,一脑补就过度,男人则习惯就事论事。
吴漪吸了吸鼻子,决定结束这个话题,抱怨和奚落于事无补。
不远处的岸边,一对新人正在拍摄婚纱照。两人相拥着站在礁石上,摄影助理将新娘长长的裙摆用力往上一抛,摄影师立刻按下快门,美好的瞬间被永恒地定格。
吴漪痴痴地看着,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如果当初我们不回谌海,而是一直留在北京,会像他们一样幸福吗?”
江兆岩几乎不假思索:“会。”
在北京的那几年,是他这辈子活得最快乐最有劲头儿的日子。有心爱的女人陪在身边,为了学业和工作奋斗着,再苦再累他都觉得甘之如饴。博士没毕业,他就靠着和导师做手术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十万,买了现在的这辆车。
他开车去学校里接她,她开心地差点跳起来。两人开着车,绕着北京城兜风,笑着,闹着。那一刻,美好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吴漪的眼眶再一次湿润,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很多时候想哭却哭不出来,可是他的一个字,便能让她泪水决堤。
江兆岩抬起手,很想像以前那样摸一摸她的头,但那手最终还是落在她的肩膀。
“不要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回去先替我谢谢吴叔叔!”
天色渐暗,江兆岩将吴漪送回了家。
分别时刻,竟是无言,谁也没有说后悔,谁也没有,提未来。
江兆岩看着吴漪进了门,才将车子驶出别墅区,在一处僻静的路段停下。
他点了一支烟,却没有抽,就那么夹在指间,任其燃烧。
他永远记得当年初见吴漪时的情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那天,他一句话没跟她说,却在第二天跑到她的学校找她。
她正在听一个讲座,黑板上写的主题叫“如何与时代共鸣”。
不过这场讲座显然并不是很受追捧,二百人的阶梯大教室稀稀拉拉的没多少人。她坐在倒数第三排,认真地记着笔记。
他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坐下,她一抬头,脸霎时红了。
那一刻,他心里便有了数。
两个人谁也没有出声,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听讲。
前排坐了一个肥胖的男生,目测二百多斤,听课的时候一直在那里抖腿,他一抖,后排的桌子便跟着颤动,吴漪连字都写不好了。
她抿了抿嘴,突然用力踹了一下那个男生的座位。
男生回过头来,气呼呼地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他身上,低声怒道:“你谁啊,踹我干嘛,找抽呢!”
他从容地勾了勾唇角,不恼也不急。
待男生转回身去,吴漪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前排的胖子又开始抖腿。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他拿过她的纸和笔,刷刷写了几笔,又还给她。
——他又在抖腿了,你再去踹他啊!
吴漪嘟了嘟嘴,拿起笔:你就这么想代人受过啊!
他:那要看是谁!
吴漪:==
他::)
吴漪的脸更红了。
那天之后,他们便在一起了。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他们毕业回到谌海之后变了样。
第38章
国庆转眼到了,歌咏比赛如期举行,只是很可惜,乔念他们的队伍没能进前十,奖金泡汤了不说,她还因为缺席了太多次的排练,只领到了三百块钱的补助。
她找了新的兼职,在一个退休老师开的小学生托管班当课业辅导老师。每天下班后,匆忙吃点东西就坐公交车赶过去。
说好八点半下班,但总有家长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按时来接孩子。老板每次都找借口先离开,留下她和一两个等待父母来接的小孩,大眼瞪小眼地耗着。
她想,这样也挺好,有事可做,总好过一个人待在宿舍胡思乱想。
然而,当她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才明白,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也躲不掉。
多少次,她握着手机,翻来覆去到凌晨,终于支撑不住有点睡意了,起床铃却响了。
拿不起放不下,她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她脸上突然生出了许多小红疹,先是脸颊,然后蔓延到额头。痒痒的,忍不住去挠,却发现越挠越红。
她跑了好几家医院,每个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都不一样,她挨个儿尝试他们开的药方,却始终不见好转。
她开始烦躁起来,一会儿埋怨医生无能,一会儿又怀疑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最后,她不得不求助于中医。
她坐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病情和求医问药之路,八十多岁的老大夫却吭都没吭声,浑浊的眸子透过眼镜瞥了她一眼,拿过单子就开了一大堆中药材。
她有些不放心,提高音量问:“大夫,这些药吃完我就能好吗?”
老大夫:“好不了再来!”
“……”
她去市场买了个小砂锅,每晚回到家就拿出它开始熬药,然后捏着鼻子灌下一碗碗几乎令她反胃的苦药汤。
也许,内心深处还是期盼着能和他再见一面,而那时候她希望自己还是那个水水灵灵的乔念。
喝了一周多,脸上的小红疙瘩竟然真的有所好转了,她于是又去拿了几天的药。
满满三大碗水,最后熬成了少半锅,她将那黑药汤倒出来,放在窗台上,准备晾凉了喝。
江兆岩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我这会儿在你宿舍楼下。”
她呼吸一滞,小心道:“那你上来吧,正好饭刚熟。”
“不了。”他语气平静,“你下来吧,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乔念套上大衣下了楼,江兆岩的车就停在路灯下,连火都没有熄,看起来真的不打算多待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脸怎么了?”江兆岩关掉车载广播,问。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过敏,不碍事!”
江兆岩便没再问,淡淡地说:“院里安排我去深圳实习,下周就走。”
“嗯。”
是该出去避避风头,继续待在三院怕是会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