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着火，没得救。”江兆岩摁下车窗，夜风习习，车厢的酒气尽数散去。
冯前双手垫在脑后，笑得邪性：“这会儿护着不让逗，再过个三五年指不定躺在谁身下，我就不信他那把老骨头在床上还能浪的起来！”
江兆岩不做声，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他今天连续做了两台大手术，体力透支得厉害。
冯前见他意兴阑珊，便不再多言。
……
乔念看着车子消失在夜色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她无法忽略掉江兆岩和冯前初进包间时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除了玩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鄙夷。
老夫少妻的组合，总是会给人无限猜想。事实上，连她自己也未曾真正跨过心里那道坎儿。
她抬头看了看宋书仁，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纵然今晚与江兆岩重逢，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第2章
这天早上，市三院心外科的科室要比往常热闹许多，江兆岩推开门时，几个单身男同事围着一桌子食物，如饿虎分食般吃得正欢，旁边守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
小护士眉欢眼笑，不经意瞥见站在门口的江兆岩，立马有些羞怯，她举起手里的早餐袋：“江医生，就等你了！”
江兆岩道了声谢，并没有去接：“我吃过早餐才来的。”
话落，小护士有些尴尬。
邢医生高声打趣：“我们可是沾了你的光才有顿像样的早餐，你要是不吃，让我们还怎么好意思吃？”
江兆岩慢条斯理地换上白大褂：“这话可不能乱说！吃人嘴短却把责任推别人身上，不太好吧？！”
邢医生毫不客气地怼他：“呦，您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呢！要不是人家喜欢你，我们哪儿有嘴短的机会？”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地调侃，小护士窘得满脸通红。
江兆岩被怼了也不急，慢悠悠地转身，瞧着小护士的眼睛问：“你喜欢我吗？”
小护士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不好了，像只熟透的番茄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人却视而不见，居然又重复了一遍。
小护士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完了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一屋子男人啧啧摇头。
江兆岩挑了挑眉，起身去病房，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指了指桌子：“记得收拾了！”
邢医生不耐地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人。
门刚被关上，一帮大男人就迫不及待地八卦起来。
“勇气可嘉啊，可惜，新来的不了解情况就贸然进攻，难怪出师不利！”
“这种傻白甜显然不是他的菜！”
“那正好留给我，我不挑食！”
“管他呢，我们跟着有早餐吃就行！”
“那我们就祈祷他一辈子单身吧！”
众人哄笑，麻利地收拾好桌子，该干嘛干嘛去了。
二十八岁的江兆岩是这所大型综合医院里一个耀眼的存在，起初大家只是被他的颜值折服，可当他那个超级有钱的老爹随手为医院捐赠了一套价值五百多万的医疗设备后，院里的单身女青年们沸腾了。
可惜这位年轻的医生平日里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一心扑在工作上，听说他找对象有个原则——绝不找同行！
一时多少芳心暗碎，只能眼看着外面的女人一波又一波地跑到医院来打探她们的意中人，然后咬着后槽牙观望究竟花落谁家。
对于自己身边汹涌的暗潮，江兆岩并非一无所知，比如今天上午，陶副院长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他推开门就看到一个打扮得体、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跟陶副院长坐在会客沙发上，心里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女人全程没说话，却一直笑眯眯地打量他，模样和蔼又带着几分赞许之色。
果然，第二天陶副院长又找上他，说有个老熟人家的女儿正逢适婚年龄，相貌工作都不错，问他是否有意见见。
江兆岩挺反感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婚姻市场本就是双向选择的地方，凭什么自己要像摆在柜台里的猪肉一样，先被人翻来覆去挑拣一番？！但转念一想，一个大男人不该计较这么多，更何况副院长的面子是断然不能不给的！那就见吧！
回到科室，刚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心内科转来一名患者，心脏主动脉血管破裂，情况十分危急！
病人送过来时已经昏迷，血压极低，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家属接受医生建议，要求进行血管置换手术。
这是一种难度大、风险高的心脏手术，江兆岩被主任钦点为一助，全程参与。
手术进行了长达六个小时才顺利结束，患者如果能在四十八小时以内苏醒，他与死神的这场搏斗才算真正获得成功。
下了手术，江兆岩听到一帮护士们凑在一起八卦，说这名五十三岁的知名教授在病发前刚跟二十出头的妻子领了结婚证不到十个小时，如今病危却不见娇妻身影，只有前妻和儿子在一旁照料。
见惯了生死，寻常人眼中天大的不幸也能成为谈资。
当晚七点，宋书仁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所在的ICU病房很快又住进新的病患。
夏日的繁华日渐消逝，秋的脚步越来越近。
乔念下班后直奔超市采购，出来时大包小包拎了一堆，手指头都被勒出了红印子。事实上她每次回那个家都没有空着手过，哪怕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都要省吃俭用度日。
大约一个多月没来，屋里的装饰变得更加温馨，每一个小角落、每一处小细节都透着女主人的用心。
乔念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想起当初买房时于国信告诉她，这里有一个房间是属于她的，如今那个小屋已经被杂物堆满，只有床上能躺个人睡觉。
于国信客气地将她迎进门后就回了房间，把客厅留给母女俩，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从超市里买的东西摆满了茶几，除了给侯文秀的还有给于国信的。
侯文秀看起来相当高兴，拿起一瓶纯植物染发剂念叨：“你于叔叔正需要这个呢，前两天还催我帮他去买，最近他头发白得厉害！”
乔念等侯文秀把东西都扒拉看了一遍才开口：“妈，您这两天有空吗？”
“什么事？”侯文秀还在拿着染发剂端详。
“有空的话跟我去趟银行吧，把那20万的彩礼钱转给我，我有急用。”
侯文秀终于扭过头来看她：“你能有什么急用？那20万……”她顿了顿，“我已经交给你于叔叔还了房贷。”
“什么？！”乔念一听差点跳起来：“妈，您怎么连问都不问我就自作主张？我们当初说好的那20万不能动！”
“你先别嚷嚷！”侯文秀瞥了眼卧室的门，低斥道，“早还早划算，做什么让银行赚我们的利息，我这么做不也是想减轻点你的负担！就这还差得远呢！”
当年，乔父病故不到六个月侯文秀便再婚，嫁给了于国信。领证前于国信表示，要有自己的房子才像个家，提出双方共同出资买房。
乔念一万个反对，侯文秀对着她又哭又抹，说乔念终归要嫁人，她不能没个伴儿，以后以房养老，也算有个归宿。
最终，于国信出钱付了首付，而侯文秀这辈子都没出去工作过，剩下的贷款自然由乔念承担，和于国信一人还一个月。
乔念气得靠在沙发上呼呼喘气：“说了贷款我会慢慢还，您急什么，又不让您还！那20万我真有急用！”
侯文秀叹口气，拍拍她的手背，缓缓地道：“念念，妈当初同意你嫁给宋书仁，就是看中他经济条件好，你跟着他能享福。如今他是去了，可有句老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放心，我跟你于叔叔绝对没有什么歪心思，你知道除了房贷妈从未开口跟你要过一分钱，你也不要因此跟妈生分了才好！”
这世上的确有些有钱人故意跟别人哭穷来掩饰自己的富有，规避他人的算计，乔念多么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啊！
在去民政局之前，宋书仁给她看了他的遗嘱，上面清楚地写着婚前财产全部归他和前妻生的儿子所有。他说：“乔儿，那些都是过去，我们拥有的是未来，结婚后我的全部收入都归你管好不好？”
而他生前住得房子在当年离婚时就已经转到前妻名下，车是学校给配的，如今人不在了自然要还回去。真正留给乔念的只有一点抚恤金和一些被套牢的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