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神情恍惚，看着那闪烁的红蓝刀光，忽然想起一段旧事。
那是与枯骨相遇相熟相知后所发生的事情。
记得是个周日，大攻防的日子，枯骨恰好接了公司指令临时加班，于是把账号交给苏砚，让她帮自己混个200分，而苏砚则登着他的号满满的打了一整场攻防，下线前，给枯骨留了个小惊喜。
当夜，枯骨下班回来，上线组进苏砚和她的亲友队伍，挂进语音频道，听见他们正准备去打本，向来对打本不感冒的枯骨在这种类似“帮会周常”的熏陶下，也逐渐习惯了。
人还没到齐，枯骨照例拉着苏砚去老长安插旗。
到了插旗广场，苏砚便退了队。
以往都是枯骨退队，他虽有疑惑，却没多想，直接接受了苏砚的切磋请求。
切磋开始。
然后和枯骨同队的人就被满屏的喊话秀了一脸。
——（王大伟）魂锁，我不许你离开我。
——（王大伟）流光，要去哪儿？
——（王大伟）缴械，还想对我兵戎相见，嗯？
——（王大伟）幻光步，只要我跑得够快，你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贪魔，（王大伟）老婆我错了别打我，委屈巴巴.jpg
……
枯骨打了一分钟，终于发现同一个语音频道里的人都在憋笑，他不明所以的开了麦：“你们笑什么？”
苏砚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你看看团队频道就知道了。”
枯骨看了一眼：“……”
隔了半晌，苏砚从耳机里听见一句轻轻的“幼稚”，低沉悦耳，好似附在耳畔呢喃，轻而易举地令她这个老司机耳朵红了半圈。
苏砚慢半拍的说：“那我不管，反正是你在这么多人眼前喊的。”
这时密聊声响起。
【密聊】枯骨：我喊什么了？
【密聊】王大伟：你自己看你的贪魔体喊话
【密聊】枯骨：哦
【密聊】枯骨：那你是吗？
【密聊】王大伟：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密聊】枯骨：哦？
【密聊】枯骨：看来我得一直魂锁你了
彼时的苏砚还美滋滋的想，魂锁就魂锁，大不了锁一辈子。
可是后来，这套喊话前面的名字，被替换成了旁人。
“花花，花花！奶我啊！”
被人从回忆中拉出来，苏砚一时有些分不清往事和眼前，只见二人的缠斗到了尾声，她连忙移动鼠标点到木木身上，看见厌斗的buff，当即一愣。没想到木木连决斗都开了？可居然还是要死？
思维一打岔，手里捏的技能终究慢了一步，木木在她眼前缓缓倒下。
“花花你在做什么？我刚刚喊你好多遍了！”
木木的语气担忧多过责备，“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可苏砚好像没听见话里的担忧，只注意到夹杂其间的不满，到了嘴边的解释又咽了回去。
换了从前，枯骨绝不会这么大声对她说话，况且约好了单挑也绝不会让人偷偷奶自己，光明磊落且坦荡。
想到这里，苏砚连忙打住。
好好的对比现任和前任做什么呢？既然决定相忘江湖，那有关枯骨的一切回忆和比较，都不合适。对木木也不公平，哪怕她没打算和木木真发展出什么。
苏砚于是含糊地说：“刚刚有点走神，抱歉。时间不早了我先下了，晚安。”
说完便原地下线了。
直到躺下，苏砚心里始终有些难耐，像是就快要凝固成型的坚硬外壳，被破土机反复碾压，外壳龟裂剥落，露出依然柔软脆弱的内里。
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这时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木木发来的消息，问她到底有没有事。
苏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到底哪里做错了。
看着现情缘被前情缘打死，却一句安慰都没有，直接原地下线的这种行为，不是渣女又是什么？
苏砚丢了手机往后一倒，叹了口气。
哎，愁。
第3章 03.顶头上司
今天是正式入职的日子，兴许是昨晚睡得不好，苏砚直接睡到八点才醒，手机闹钟仿佛是个摆设。来不及抱怨闹钟的事，苏砚匆匆洗漱，把猫交给邻居那对孤寂的老夫妻代为照顾，而后便打了个车直奔公司，偏偏内环高速堵了一片，苏砚坐在司机后座急得直捏手机。
苏砚的工作是视频审核，外界戏称“鉴黄师”，然而经历过实习期的苏砚表示，看片儿都是次要，要是抓不住视频其他隐晦违规点，绩效和工资都别想要了。实习期还能轻松对待，朝九晚六准时准点，小组长每天都会过一遍新人审核的视频，下班前半小时开会点出误审，实习生们开完会后自己改了就不会被抓失误，然而正式入职却不一样，时间依旧朝九晚五，可是组长换人了。
据说是复审组调过来的，特别严厉，对待弱小的新人没有半分优待，一言不合拔萝卜带泥抓出一大堆误审……
苏砚看着这些天实习生小群里被过分魔化的新组长，心道那个被抓误审的人本身就很有问题。
苏砚他们这批实习生都进入了一审组，负责审UGC，即审核用户上传视频。偌大华夏国，十三、四亿人口，每天都有大批量用户上传视频到各个视频网站，而这些视频出现在平台上之前，要经过三道审核，第一道是一审，第二道是复审，第三道叫做清查。其中清查组的工作最为繁琐，不仅要处理一审复审通过的视频，还要统计未通过的视频，以及处理用户投诉的视频，进行下架和信息反馈。
而复审组简单来说，就是抓一审的误审。
抓一个高级误审，与政治军事版权挂钩，那么被抓的人这一天的工资就加到复审这人头上了。实习生们曾经吐槽这叫做“公司的钱养一审，一审的工资养复审”，可见一审对复审组的怨念之深。可现在竟然把复审组的人调来当一审组长，大家的讨论就没停过。
苏砚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跳过木木昨晚发来的问话和晚安，点进了实习生小群。
王萌：我看见新组长了
李雪萍：男的女的？
王勇：男的
李志：挺高，得有一米八、九了
李志是这一批实习生里个子最高的，大家见他关注点跑偏，纷纷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苏砚笑了笑，堵车的焦灼消了不少。经历了实习期的三个月，虽然和众人算不得熟知，却也相处愉快。
王勇：卧槽他叫我们这批刚转正的去开会
孙拓：@苏砚，就差你了，你在哪儿？
苏砚才消了没三秒的焦灼再次浮了上来，抬眸一看，前面乌泱泱的车将道路堵得连只蚂蚁都爬不过去，不由叹了口气，打字回道：我迷失在上班的路上了。
王萌：@苏砚，你自求多福，我觉得这新组长不是善茬，有点像黑帮小说里的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大哥，分分钟叫你跪下唱征服
李志：醒醒，这里是三次元！！而且黑帮老大人设过时了
王萌：不！大哥永远是你大哥，大哥永不过时！
李志：……
王勇：我觉得传言非虚，新组长看起就很严肃的样子，那眼神一瞄，妈呀我都不敢耍手机了，哎，想念王胖子
“王胖子”乃是上一任组长，为人和善亲切，因为长得圆润丰腴，姓王，外加盗墓笔记铁杆粉丝，故而人送外号“王胖子”，由于工作调配的原因，此刻已不在C城。
李雪萍：他现在去拿我们的资料，说九点准时开会，还有二十分钟，你来得及么@苏砚
苏砚看着群里消息，问司机：“师傅，大概还要多久啊？”
司机说：“前面那路口过了就轻松了。你看那红绿灯，直行车道就只给过十几秒，设置红绿灯应该首要给行车方便，你说这设计，真是……我儿子都设计得比这好。”
末了，添了句：“我儿子九岁。”
苏砚心想那你儿子可真是个天才，同时在群里回道：应该可以，过了拥堵路段就快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自己非洲人体质，也低估上班高峰的拥堵和开车司机的人心险恶。
本就拥堵，某些车主你挤挤我挤挤，硬生生把苏砚在超车道上堵了七八分钟，到公司时已经是八点五十五，正是上班打卡高峰时间段，四个电梯前排了四条长龙。苏砚见此眼前一黑，无力望天，肚子适时的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