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闭上眼，王爷说的话，那个声音所说的话。都在提醒我，今日我与月宾姐姐都躲不过这一劫。
时矣命矣。
看着天慢慢暗下来了。我唤了颂芝进来替我梳妆。许久没有出门，再坐到镜子前有些恍惚。
“颂芝，许久没有出门，挑个喜庆点的颜色吧。”
“侧福晋，这件如何呢？奴婢记得您穿这个颜色很衬您的肤色。”
我侧过头看向颂芝，她手里拿着一件绛紫滚赤金边撒百蝶绣花的对襟褂。
“好，就穿这件，待会我要去一趟齐格格的院里，你不必同我一起。”
“侧福晋，您为何还要去找齐格格？您如今这般都是因为齐格格啊？”
“是呀，所以我要去给我的月宾姐姐还一份大礼。我今日去齐格格院里的事想必明日府里人人皆知，咱们呀，敢作敢当，自己做的事，自己说，也别人他人添油加醋的一通乱语。”
“侧福晋，颂芝明白了，只是您身刚养好，可得小心点。”
第20章 礼物
我提了一壶藏红花闯进了齐月宾的院里。这人啊，真是奇怪，人人传着我不顾王爷不许外人见齐格格的命令，硬闯进齐格格的院里灌她喝下一壶最烈的藏红花，说我自己没有福分丢了孩子还怪罪到齐格格身上。
可这条路明明是王爷给我安排的，别说拒绝，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许是入了秋，雨水变得多起来，那夜也下着雨。
绛紫色的外衣沾了水隐隐透着暗沉的鸦青色。那晚齐月宾房里的灯，只有一丁点的亮光其余的地方依旧陷在黑暗里。看见我进来，齐月宾倒显得有些诧异，“世兰，你怎么来了？”看来王爷说的没错，齐月宾近日是病着的，脸色苍白，连往日玫瑰色的唇也发着白。
“齐格格进王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今日连尊卑也不分了，虽说你进府比我早些时日，但这侧福晋与格格之间怕也不能直呼其名吧。”
齐月宾听见我说的话微微一怔，很快的低下头理了理鬓角的发。透着微弱的光我看见她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似嘲讽也似无奈。
再抬头时已是齐格格惯常的温婉娴静，“妾身不知侧福晋今夜前来未能出门迎接，妾身无能，近日总是病着，不能下床给侧福晋请安，还请侧福晋恕罪。”
我也低着头闲闲的打量着自己的指甲，这指甲长得有点野，该让颂芝给我修一修了。“齐格格身子不爽快我听王爷说了。这不特意带了一壶上好的红花给齐格格补补。王爷常常在我面前说咱俩同是将门出身，可齐格格呀倒像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大小姐，懂琴棋，知书画。”
齐月宾抬起头狠狠的盯着我，我继续悠悠的说到“想必知书达理的齐格格也知道古人有句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想干什么？”我能听到她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颤抖。
似乎在克制着，是怒气还是胆怯我也没有心思去一探究竟。因为我十分明白今日所做的，所发生的一切对于往后的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帝王之术在于权衡，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皇上的天下。可我实在不愿也不想做一枚棋子，尤其是被我爱的人。
我轻轻嗤笑“我做什么？这话该问问齐格格，你是做过什么才被禁足在这院里？”
“对了，齐格格许久没有出门怕是对外面的境况不甚了解。我哥哥不日之前平定了西北战事。至于齐将军嘛，皇恩浩荡也不会少了对齐家的奖赏。本来这是一件你我二人同感欢喜之事，今日在这里说出来倒有点辱了这件功勋。”
“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出自将军府的女子，齐月宾坐直了身子迎着我的目光。
“我呀，我什么都不想干。但是有的事情我又不得不做。月宾姐姐，你向来心思玲珑。你该知道，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第21章 红花落
我将壶里的红花缓缓倒进桌上的茶杯，“月宾姐姐，你我也算是交过心的，这一份礼物你也就不要推托了。这红花呀，也是好东西。就像之前你经常和我说的，祸兮福兮。”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你可知这一壶红花对我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我也想问问齐格格，可知一个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齐月宾听到这句话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气力，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更是了无生气。见此我又重新放慢了语速，悠悠的说到“齐格格，你也是个聪明人。王爷也怜惜你的聪敏这些日子也不过是禁了你的足，这要是王爷做了皇上，齐格格这可是谋害皇嗣的大罪呀，也就是我年世兰是个侧福晋，若是福晋，这谋害的可是嫡子呀。”
“你，你说什么？”
“哎呀，你看我，往日你常和我说慎言谨行我还是没学会。你就当我没了孩子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罢了。”
“只是这壶红花呀，齐格格是非喝不可了。不然我一个侧福晋，人微言轻，如今又刚刚没了孩子，可保不准齐格格解了禁足后会发生什么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不过啊，是想劝王爷的齐格格，我的月宾姐姐乖乖的把这壶藏红花喝了，这露深霜重的，我如今身子也不大好也想着早点回去歇息呢。”说着我伸出手轻轻掩在唇边。全然不顾齐月宾的目光。
“怎么？难道齐格格近日病重到不能自行服药，要我亲自喂你吗？”
我看她还是没有动作，便慢慢将衣裳上的褶子一点一点理平再起身端着刚刚倒的那个茶杯往床榻上走去。“也罢，谁还没个病啊灾的，我来喂你也不枉我们当日姐妹相称。”
“哈哈哈，好一个姐妹相称。”见我已站在床边，她将身子靠在窗幔上，仰头笑着，悲凉又凄惨。
“我只不过一个小小的格格，又怎么能劳驾侧福晋来伺候我呢。既然是侧福晋的一番心意，我自然就收下了。”说罢接过我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
“姐姐肯给我这个薄面自然是好的，这壶里还剩的多呢。听说呀，这藏红花可稀罕着呢，姐姐莫要辜负了。”
“侧福晋放心，妾身自然不敢辜负。”声音听不出她的情绪，只是眼中的光芒已经一点一点在消散。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到最后直接拿起壶灌下去。我站在暗处看着，心中没有一丝失子之仇得报之后的快感，反而觉得的凄凉。
她把把手勾在指尖倒着壶身挑起来，以一种轻蔑的姿态看着我。“侧福晋的赏赐妾身一点都没浪费，侧福晋可满意了？”
我微微笑着，我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定不会是和善的。
第22章 心意
我将壶放到桌上。
“如此甚好，齐格格若是身子不爽快便早点歇息吧，我明日会找太医再来给齐格格仔细瞧瞧的。”
“侧福晋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妾身是久病的身子，太医再看也是无益。”
我已走近了门口，又放在回过头轻轻的抛下一句“连王爷的心意齐格格也不想要吗？”
屋外的雨越发大起来，我一人回去时衣服已经湿透。
果不其然，第二日开始发热。同时，齐格格的院里进进出出的太医也忙了起来。
听说齐格格昨夜喝下了一壶藏红花，而藏红花本就性烈，齐格格身子弱受不得大补。这一下伤了根本，怕是很难有孕了。
第三日，这王府开始沸沸扬扬的传是年侧福晋因为自己小产，失了一个男婴把罪责归到了曾悉心照料她的齐格格身上，真是蛇蝎心肠啊。
第四日，便有人开始说，前不久王爷刚刚得了圣上赏赐的西域进贡来的藏红花，好像看见那日正午王爷拿着一壶藏红花去了年侧福晋院里。这晚上才有了齐格格喝下藏红花不能有孕的事。而且这么大的事王爷竟然对年侧福晋没有半分苛责。莫不是这事和王爷是知情的？
自然，下人议论主子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是万万不可姑息的。那位乌拉那拉氏的侧福晋倒是雷霆手段，三下五除二，便将传播这些谣言的奴才处置了。
王府里一下子就太平了。
我还记得那日晨起梳妆时，王爷从背后拥着我说，“世兰，这几日府里再也没人敢嚼主子的舌根了。你放心，我会护好你的。”
晨间的阳光透过窗柩撒进来，空气中的粉尘像是被放慢了运动的速度，缓缓的飘下来。我听到他的话微微笑了一下“那是自然，世兰相信王爷定会保护好世兰，不让他人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