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严景再问,“帮着分担是好事,但若办事出了岔子,该由谁来担这个责任,这不就乱了吗?”前两日三哥才跟他说,关好太监就是要让他们各司其职,相互牵制才行,怎么放到内阁就又不一样了呢。
杨书毅含笑道,“能进内阁的,都是朝中能以一抵百的能人,折子或事情报到内阁,大家一看就能分出轻重缓急,明白那些事是可以代劳,哪些必须责专人去办。不会乱的。”
柴严景这才明白些了,“可我三哥才二十三岁,他怎能与其他阁老相比?”
杨书毅听外孙这么说,笑容立刻没了,严肃问道,“右相跟您说了什么?”
柴严景摇头,“程爱卿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想不明白。”
杨书毅盯着外孙,直看得他心虚地转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才道,“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长百岁。你三哥十岁出宫学艺,十五岁便开始为朝廷效力。他十七岁西南平乱,十八岁入金吾卫军营督查要务,二十岁入天章阁行走,至今已两载有余。先皇让他入内阁,就是看出他有此能,而晟王入天章阁后的政绩,有目共睹。”
“晟王之能,远非常人可比。景儿有兄若此,乃是你之幸、大周之幸也。你身为帝王,最不可取的就是嫉贤妒能,可记下了?”
方才程爱卿说他能当上大周的皇帝,是天下的大幸事。为何到了外公嘴里,三哥又成了大幸事了。虽然心里知道外公说得有道理,但柴严景还是忍不住道,“若是景儿有三哥的机缘……”
“你十一岁时被柴严亭所掳,被救回后可曾想过带人出宫去复仇、去学艺?”杨书毅心中替外孙着急,声音不免严厉了些。
柴严景咬唇,他从未想过。
杨书毅也觉得自己说得重了,又放柔了语气,安抚道,“景儿,你能抓住机会挺身而出,让先皇注意到你之能。先皇立你为太子,而选晟王入内阁,乃是有识人之能,景儿当效仿你父皇,知人善任,方能稳坐大周的江山。”
柴严景起身行礼,“外公教诲,严景记下了。”
杨书毅起身还礼,祖孙二人再落座,便有了几分尴尬。柴严景又低声道,“外公,宫里人纷说我三嫂怀的是双生子,您看有几分可信?”
杨书毅笑了,“不管晟王妃怀的是双胎还是单胎,她对你的救命之恩都在。”
这么说,外公也觉得三嫂怀的是双胎了?柴严景心中又问道,“我三哥对三嫂和她腹中的孩子极好,您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三嫂腹中是双生子?”
杨书毅言道,“双胎与单胎,在五六个月之前并无差异。若真是双胎,晟王知道此事,也不过是两月余。两个月前,圣上已是太子了。”
柴严景明白外公的意思,又推测道,“我还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父皇连宁平长公主的双胞胎都容不下,您说他会容得下三嫂肚里的孩子吗?三哥能想不到这一点吗?”
杨书毅叹了口气,外孙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圣上是想说,先皇是晟王害死的?”
“当然不是……”柴严景摇头,“我只是想,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怎么想、怎么做……”
杨书毅教导外孙,“你若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晟王?”
这哪能问呢!柴严景皱眉。
“你不问晟王,却在背后无端揣测,此绝非君子所为。”
“就算朕问了,三哥也不会跟朕说实话啊!”
“说不说实话,是晟王的事;问与不问,是圣上的事。圣上没有问过,岂知晟王不会跟你说实话?”
先皇的用人权衡之道外孙还没学会,反倒把他的小心眼学了个十成十。杨书毅心中着急,他得找机会跟女儿商量商量,尽快为外孙择个良师乃当务之急。
三爷刚从兵部出来,衙门前候着的晟王府侍卫连忙上前,低声道,“三爷,王妃安好。”
三爷点头,牵马正要返回天章阁,却见一个眼熟的小厮站在巷口。三爷将马缰绳扔给玄散,边向那小厮走,边问前来报事的侍卫,“王妃在做什么?”
“安人扶着王妃在内院慢行,二姑娘和大黄也在。”
大黄和小草在,小暖就不会觉得无聊了。三爷微微翘起嘴角,向不远处的一家茶肆走去,“我进去买些茶点,你送回去,给安人和小草吃……王妃也可吃一块。”
侍卫连忙道,“三爷,属下去……”
玄散一拉将他薅住,“安人和王妃的口味你晓得?”
不晓得,侍卫老实站在门口等着。
三爷入茶肆径直去了雅间,吩咐小二上茶点、茶汤。待茶点上来后,三爷吩咐将大半打包,让玄散送到门外交给侍卫带回王府。
玄散到了外边,叮嘱侍卫道,“茶点热的才好吃,你路上莫耽搁。”
待侍卫走了,玄散又叫了一大碗热汤面,自己端进雅间补肚子。
他的面还没吃完一半,雅间侧墙的无声开了一条缝,二皇子从墙那边走了过来。
见到桌上放着自己爱吃的点心,二皇子的心中最后一丝也随着热腾腾的茶汤,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290章 弟妹怀的是双胎吗?
“我见你从兵部出来时面色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易王吃了几口茶汤,先开口了。他在此处等了一会儿,自然见到三弟出兵部出来时的模样。
三爷点头,“定北军大元帅的折子送到了,被北军围困的黑山叛军毫无突围之意,也未见军心涣散。乌桓几次佯攻,他们也只龟缩防守不出,定北军中不少将士已生急躁,乌桓请示,半月内黑山叛军仍无动作,就全力攻破山口,擒拿反贼。”
此等大事,兵部尚书自然无法决断,才请了三爷到兵部与部内的官员详商。
按说,事关二十万大军的行军作战部署,阁老参议后应送圣上御览,不过此君非彼君,呈给柴严景看,也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阁老合议之事,柴严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是推不翻的。
易王也觉得事关重大,疑惑道,“圆通想干什么,他究竟有多少存粮?”
三爷摇头,“叛军行径蹊跷,其意不明。”
易王又问,“蒋常胜和仁郡王那边可有消息?”
“前日送来折报,丢失军粮已全无踪迹,仁郡王与蒋将军在西北安抚各方,扫除奸细,黑山叛军派出的蛊惑人心的奸细已大部分被擒。”三爷没瞒着二哥,径直讲了。
“如此说来,西北局势尚可。”易王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分析得出头绪的,待后头他再跟舅舅商议。此时,他还有要事要问三弟。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有个突破口,“乌羽近来如何?”
三爷面带忧色,“自皇祖母病重时父皇召他回京,他们一行在关外遇到契丹人劫杀后,便失去了踪迹。我先后派出去三拨人,甚至不惜动用小暖的关系,请上清宫的帮忙,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易王眸光微转,“会不会是乌羽的身份泄露了,契丹人或黑山叛军将他擒住,想以乌羽要挟乌桓,令他撤军?”
三爷担忧的,也是这个,“若真如此,乌羽定会在阵前自尽,鼓舞定北军的士气。”
易王沉默片刻,低声道,“乌羽流的是乌家人的血,他很可能这么做。”
这是二哥第一次开口承认乌羽是乌家血脉,三爷抬头看着他,径直问道,“二哥今日约我至此,所为何事?”
“我去找刘嬷嬷问过,却还是有些拿不准,所以想亲口问你。三弟,”易王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又似下了很大决心,“三弟妹腹中有几个孩子?”
“噗——”正在吃面的玄散被易王这句话惊得喷了一桌子的面条。
性喜整洁的两位皇子同时皱眉,又不约而同地瞪着他。
玄散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他掏了半天没找到帕子,只得心疼地拿出尚好的的擦刀皮子把面条清理干净,站起身想躲,“属下去门外守着。”
“你留在此处,以免惹人生疑。”易王见玄散惊成这样,便知他对此事毫不知情。
玄散是三弟的贴身侍卫,他都不知道,那小暖腹中是双生子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易王心中稍安。
三爷问得更为直接,“二哥是想问父皇是不是我杀的吧?”
易王面带苦涩,“二哥不信你会下手杀父皇,只是想知道你在这过去的半年中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