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满脑袋浆糊的小暖茫然,完全不知道赵书彦说了什么,不过还是点了头,“哦,听表哥的就好。”
想起前几日她才见过闫冰一家被灭门被吓到之事,赵书彦后悔在船上把话说得太直接太重了,小丫头的模样,是被他吓到了。
赵书彦心疼愧疚,抬手为小暖戴上帽子。不同于三爷和自己的斗篷样式,小暖穿的这件连着一个大大的滚毛边的帽子,可以扣在头上挡风寒,这样的斗篷挡风有失男子气概,却看起来颇为俏皮可爱,正适合小暖这样年纪的孩子。
见小丫头的脸被红色的皮毛包裹住,呆呆的,赵书彦心生怜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帽子,把她的斗篷包裹紧了,“方才是表哥的话说得重了,还不到那一步,别怕,没事的。走,咱们去吃饭,睡一觉明日便好了。”
看着小暖被赵书彦牵走,严晟的冰冷连粗神经的木开都觉察到了,往边上退了退,以眼神询问玄散。
用了晚膳后,小暖早早地熄灯躺在床上反复考量赵书彦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可是也不全对,起码母亲,他对三爷不能完全的敬而远之。
她有两个强大的敌人:一个是承平王府,一个是渣爹,或者说这两个就是一个。以她目前的能力,对付渣爹绰绰有余,对付承王府就不成了。
在这个王权至上的社会,一旦承王府发狠对付她,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真正的一战之力。她用秦日爰的身份暗暗积聚实力,但这个身份一旦被承王府识破针对性的下手,那么她的商业版图可能会瞬间分崩离析。
所以在她真正强大起来之前,她不能没有一个可以抵御承平王的靠山,而三爷是她所能够得到的范围内唯一可靠的靠山,所以在这种惧怕的心理作用下,她一步步地走到了三爷身边。
但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决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更不能将自己一家人的安危完全寄托在三爷身上。赵书彦说得对,一旦三爷跟他的兄弟们争夺起皇位来,不一定会顾得上她这只连虾米都算不上的小蚂蚁,是个人就能把她碾死。
三爷离开济县,是迟早的事情。到了那一日,自己这点小能耐三爷也用不着了,能给自己留下一块九号镖局的牌子和一个绿蝶已经是相当大的恩情了,她还想怎样!
小暖坐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是蠢蛋,明明说好了要靠自己的,怎么会不知不觉地抱上了三爷的大腿不撒手了呢。
距离,不近不远的距离是关键,她一定要拿捏好这个不惹怒三爷又能乘乘凉的分寸。
睡在地上的绿蝶也坐起来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吃多了肉,肠胃不适?”
“没有。”小暖才知自己吵到了绿蝶,便躺在床上不动了,“我没事,睡吧。”
绿蝶躺下后皱起小眉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后在码头准备登船时,玄其过来问小暖,“三爷问姑娘昨日没看完的书还要不要看?”
小暖想到没看完的邸报,难过得想哭不过还是摇了头,客气道,“日爰今日还有要事,请玄大哥帮我跟三爷告声罪。”
看到小暖居然跟着赵书彦登上小船,严晟已明显地皱起眉头,自己的东西抢走了,他非常地不爽。
玄舞给绿蝶使眼色,绿蝶走到师姐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儿,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绿蝶低声道,“我思来想去,或许是赵书彦跟姑娘说了什么,他们关在房门内说了半晌后再出来姑娘就这样了。”
玄舞看着小暖身前的赵书彦,眯了眯眼睛,“我倒是小瞧了他。”
绿蝶咬咬唇,“师姐,赵书彦不是个坏人,你不要折腾他。”
见师姐瞪起眼睛就要打,绿蝶赶忙解释道,“姑娘把他看得很重,且姑娘的两个店铺都跟他有关,若是他出事会很麻烦。”
玄舞高高抬起的手还是在师妹头上弹了个爆栗子,“死丫头,把你师姐我当了什么人,去!”
绿蝶这才快步跟着小暖上了船。
玄散忽然从玄舞身后冒头,“这丫头跟了陈姑娘些日子,武功不见寸进,眉眼和心眼倒是越发灵活了。”
玄舞狠狠地一个后肘,“滚!”
玄散蹿到一边做了个鬼脸,跟着三爷上了大船。
进房门后严晟便把虎皮扔在椅子上,坐在书桌后低头看书。木开见主子不愉,早就找借口躲得无影无踪,玄散硬着头皮把方才绿蝶的话说了,严晟虽一动不动但玄散知道他在认真听着,便又嘴欠地加了一句,“三爷若是喜欢,直接把陈姑娘收了就是,何必如此费劲。”
严晟皱眉,“谁说本王喜欢?”
玄散啊了一声,傻了。
既然不喜欢,三爷这是折腾什么?难不成真是看上陈姑娘的经商才能,想把她招到手下当管事么?人家虽然是男装,可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女娇娃啊,当管事简直是暴殄天物么,还还不如连人也收了,妥!
“聒噪!”严晟淡淡地道,“本王看你是闲得无事才有功夫瞎琢磨。玄舞说昨日有人暗中随船偷窥,你下去把人扫干净!”
“属下遵命!”玄散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吐噜都出来了,只得苦命地下船冒着冷风巡查。
屋内的严晟半晌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书一页没翻,干脆把书合上,起身到窗前看着船外滑过的山水。
那小丫头这样牵动他的心神,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和不解。理智冷静如严晟,当然明白自己没有动情,只是这小丫头性格独立讨喜,有些本事又有些诡异的运道,看着她就觉得心情好罢了。
就算这样,他也绝不能容忍别有用心的赵书彦算计到小丫头头上,当自己的虎皮是白批的么! .
第二一七章 问
小船上,找准了跟三爷保持什么距离的小暖,安心趴在床上写写画画,她要把这次去登州的目标全都写下来,然后汇总分类,列出轻重缓急和先后顺序后,让绿蝶给管事们送过去一份,才开始看书。
求人不如求己,看了两次邸报后,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文盲下去,要尽快熟悉文言文体的表述方式,从嗦得让人头疼,复杂得让人眼花的,没有标点的一列列文字中,读出拽文的家伙要说啥。
奶奶的!
小暖抱着《说文解字》连写带背地看了一天,便是外边下雪绿蝶怂恿她几次,她也只趴在窗边过了过眼瘾,不肯出屋。
绿蝶看着趴在床上专注无比的姑娘,觉得这次事儿大了。
隔壁的赵书彦翘起嘴角。
大船上的严晟看着风雪,眸色深深。
“三爷,天黑之前无法赶到登州城。“木开接了报,进来问三爷的意思。
去登州骑快马两天可达,走水路三天可达,但因为阻雪,天黑前无法到达城中耽搁行程,以三爷的脾气,此时该弃船登岸了。
没想到,严晟只点了头,什么也没说,木开……
傍晚天色渐暗时,众人弃船登案。小暖举目四望,片帆,孤村,茅店,枯草,啼鸦,此情此景当把袖子往身后一甩,抬起头一脸苍凉地来两句应景的诗才对。
但是她脑子转了转,发现除了“冷啊”“饿啊”之外,啥诗情画意也没有……
她果然跟这个年代的高雅一点边儿也挂不上,小暖垂头丧气地跟着赵书彦往客栈走。
小破客栈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出门在外有住的地方有饭吃就不错了,三爷那样的大人物,不也照样在这里落脚么。
“想吃什么馅的饺子?”赵书彦见在船上关了一天的小丫头失了往日的活泼,又有些愧疚心疼。
小暖歪着小脑袋问,“晚上吃饺子?”
糊涂丫头,赵书彦便笑了,“今日冬至。”
冬至又称亚岁,是大周的重要节日,这一日皇帝要祭天,一般人家要祭祖,北方吃饺子南方吃馄饨。小暖恍然,“难怪一路上听到有人敲鼓放鞭炮。”
小暖想到家中的娘亲和妹妹,她们出了陈家就不用祭祀陈家的祖先,又不能祭祀秦家的祖先,以娘亲的性子,又该偷偷抹眼泪了。
小暖想着就揪心。
“吃猪肉白菜馅的,可好?”赵书彦带着笑,“你不喜姜味儿,让店家少放些。”
小暖点头,“多谢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