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此多娇+番外(37)

作者:奚月宴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李蕴想想也是,报恩寺远在深山,香客们若因路途遥远不便而放弃礼佛,也不是真正的诚心向佛,对于佛祖来说,还是清清静静的,与山水岚雾做伴更好。

慧空登上马车,回头向她微微一笑,李蕴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好似怀了孕的妇人,愈加多愁善感了呢。

薛夙站在她身旁,静静看着,将她揽入怀中,细语安慰:“待肃清了前朝后宫,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李蕴一怔,抬头看他。

“你不是一直想早早培养了漼儿继位,一个人逍遥快活去吗?”薛夙随意说着,云淡风轻,却又带着些微醋意,“你难道只想到漼儿,没想过旁人吗?”

李蕴呆呆地:“旁人?你说娴妃?”

薛夙气极反笑,把她拖进马车,紧紧扣在怀里:“我怎么不知,你同娴妃的关系这样好?怕不是她小厨房的东西吃少了——”

李蕴“咯咯”笑着,险些直不起腰。

薛夙护着她的肚子,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两人正调笑着,马车突然停下,何秀勒住缰绳,还没看清路上拦着的人,便开始破口大骂:“本公公看你是活腻了,也不看看车里坐了谁!天子脚下,谁的车都能拦吗?禁卫军出来!办事不力的东西——”

他骤然住口,一声不吭,甚至还有些瑟瑟发抖,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鹅,什么凶神恶煞的气势都没了。

“将,将军……”许久之后,他才重新开口,等他意识到,自己早已不再是昔日那个挨打挨骂绝不还口的伙头兵后,才又拾起了太上宫总管太监的霸气,清了清嗓子,道:

“右将军带刀当道,拦截圣驾,是什么意思?!”

“章衡?”李蕴皱眉,掀开车帘要往外看。

薛夙不动声色地把她拦住,出声问道:“右将军可有紧急军情,要同陛下奏报?”

章衡手中握着长刀,寒芒刺目,泛着银光,他眼底一片冰冷,猎猎北风吹动着他的黑袍长缨,竟让人觉得极沧桑,极悲凉。

“臣,求见陛下!”

铿锵有力,掷地余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李蕴心惊,偷眼瞧了薛夙,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说:“右将军有事么?若是朝事,不如明天当廷上奏。”

章衡还是不肯退去,固执地挡在车前,沉声道:“陛下有时间出宫游玩,却没空听微臣一句话么?”

李蕴不悦,她本就不喜欢章衡,还记恨着他给了自己一箭,虽然当时两人不认识,还处于对立面,但这人嚣张桀骜,冷血无情,铁腕手段是出了名的。

“朕为慧空大师送行,并非出游,右将军有空过来拦朕车马,没时间去查一查原委吗?”

章衡皱眉:“臣只想问陛下一句话。”

“问吧。”

“请陛下摒退左右。”

李蕴心里烦他,白眼都翻了好几个,奈何这人手握重兵,也算是栋梁之才,大雍现在还离不开他。

何秀等人奉命走远了,剩下薛夙稳稳坐在李蕴身边。章衡知道他在,就算是皇后,也不留情面,直接驱逐:“皇后娘娘,请吧。”

薛夙眼皮一掀,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就是不挪窝,他不想做的事,还没人能逼他去做。

章衡道:“陛下可还记得七年前,曾中过微臣一箭?”

他不提倒罢,一提李蕴肺都要气炸了,但转念一想,这人不会是来下套的吧?毕竟中了他一箭的是昭宁公主,不是太子“李蕴”。

“右将军记错了,朕不曾中过箭。”

章衡微微低着头,顾及头顶的车门,也不敢大做动作,他似乎想了片刻,又道:“我不会说出去的,关于你是女子这件事。”

薛夙:“……”

李蕴:“你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她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硬着头皮回:“右将军怕不是疯魔了?天还早,回去多睡睡。”

简而言之,别做梦了。

“就算你不肯认,微臣也早已确定,”章衡把长刀放在车辕上,“嘭”地一声响,像是在威胁李蕴一般,“当年之事,是章横对不住李昭宁,章横这条贱命,是昭宁公主给的,为虎作伥,害公主错失良机,也是章横一生中最大的过错。”

他抬眸,紧紧盯着李蕴,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泄出几许不安,若有外人在场,一定会感慨,素有“鬼将军”之称的章衡,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脆弱的表情?

李蕴被他吓到,“李昭宁”这个名字她很久没用了,回望过去,除了亲近之人,也只有……

只有阿狗才知道。

李蕴一阵恍惚,记起了从前某日。

春日融融,李蕴提着长剑下山去玩,因为贪图新鲜,无意中搭上了一辆出东都的马车,赶车的老伯心善,见她干粮吃完了,还拿了自己的胡饼分给她。

两人在路边停憩,面对着一堆废墟,几枝芭蕉从破墙缝里伸出来,还有三两粉白桃花,氤氲成了红雾,煞是好看。

李蕴左右瞧了瞧,这地界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成片的水田,大约从前是某个富户家的庄园,年久荒废了,便感慨了几句。

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老伯知道这庄园的旧事,便讲起故事来。

庄园叫做“桃园”,主人姓章,名文礼,世代从商,他们家住在桃园里,已逾五代,是个繁荣富庶的识礼之家,奈何章文礼有个小儿子,性情乖张,不走寻常路,纳了青楼女子为妾,还吵着闹着要把她升为正房。这青楼女子不知廉耻,同家里的几个草包纨绔勾搭上了,搞得章家鸡犬不宁。

后来,事情越闹越大,甚至闹出了人命,就连外头的知府、山匪、流盗都听说了这青楼女子的艳名,要见她一面。这不见不知道,一见不得了,都为她神魂颠倒,不顾人伦,一心要把她据为己有。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便开始明里暗里打击章家的生意,闹得章家家破人亡,只剩下那青楼女子和她不知生父的儿子。

到这时,为她痴迷的那些人,开始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躲她像躲瘟疫一样,那女子生在青楼,心如浮萍,定要找个依靠才能过活,看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幼子,她重操旧业,成了暗娼。

听说,就在桃园旧址的废墟里,苟延残喘。

第34章

李蕴听完这故事, 连连咋舌,报恩寺里都是和尚,她是没见过多少美人的, 祸国殃民、颠倒众生的“狐狸精”更没见过, 心下便存了几分好奇, 对那桃园废墟念念不忘。

两人继续赶路, 还没走出多远,忽然一场春雨, 劈头浇下,淋得两人狼狈不堪,就近找了个路边的茶寮坐下了。

茶寮是个瘦骨嶙峋、鼠眉鼠眼的汉子开的,他言语粗鄙,连声吆喝着, 支使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做这做那,把他耍得团团转, 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肯给他。

“阿狗,滚去把柴劈了!”

“找死啊你!把东西碎了老子打死你!”

“死东西,跑快点……”

少年低着头,乱发蓬松, 看不清样貌, 一声不吭,任由他手上的笤帚落在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衫划出几道褴褛。

李蕴年纪小,最见不得“人吃人”的场面, 胸中正气磅礴而出, 一拍桌案,跳起来便骂:“你一个大男人, 只会打自己的儿子,算什么本事?!”

男人一愣,继而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阿狗,用一种极轻蔑极鄙夷的语气说:“他?儿子?他娘都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一个狗杂种,活该跟他娘一样,阿狗,阿狗,不就是条狗吗?欺负他,老子不用本事!”

李蕴气极,长剑一弹,一手接住剑把,抽出寒光凛凛的剑身,反手指着男人的鼻子,喝道:“人活在世上,不是为了来欺负人的!现在你强他弱,你欺负他,待到有一天他长大了,你老了,他强你弱,又欺负你,冤冤相报,怨气横生,谁心里好过了?既然他不是你的儿子,只是一个小帮工,在你这里讨口饭吃,你给了工钱,他做了事,两不相欠,凭什么要受你侮辱?!”

男人看她还没有自己肩头高,只把她当做寻衅滋事的苍蝇,挥挥手让她滚:“哪里来的泼皮?老子乐意打他,你管的着吗?!阿狗,咬她!是狗就咬她!哈哈哈——”

李蕴瞟了一眼那躲在角落里啜泣不止的少年,怒不可遏,长剑一抖,左右挥舞,把那男人的头发削出两块空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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