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她去后面地里转悠，看见爷爷拔荷叶了。下午她在菜园子里除草，说我们家撒的萝卜籽出苗快，园子里菜长得好都是土地保佑，不然为什么中秋节都过了，土地庙前的刺蔷薇花开了呢。她在家里这么一寻思，就想着该去给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磕头，谢谢他们保佑了咱们家呢。那会儿爷爷正好回来拿东西，劝她别在外面乱说，奶奶说不会，就是去给土地磕个头，爷爷这才同意……”许清瑛皱了皱眉，显然也是有点头疼奶奶这个咋呼性子。
“奶去了多久了，该回来了吧。”许清雁往屋外看了看，“要不咱俩先去做饭？爸妈回来了正好开饭。”
“我们俩都不会做饭，不然还是去喊奶奶回家吧。”说到做饭，许清瑛很是为难。许家人把两姐妹宠得没边儿了，村子里长这么大还不会做饭的女孩子真不多。
两姐妹往土地庙走去，远远望见水杉树下围了几个老太太。许清雁加快了脚步，盼着奶奶还没说太多。
“殷婆婆、陈奶奶、胡娭毑，你们都在呢。”许清雁跟几个老婆婆打招呼。殷老太太是村里的神婆，家里供着王母娘娘和九天玄女；陈奶奶和许家住得比较近，性格开朗，是村子里出名的大喇叭；胡娭毑一家是从湘南省搬过来的，村里的小辈学她家的孙儿叫她一声娭毑。
“是啊，雁子，瑛子，你们也来给土地磕头啦？”陈婆婆笑眯眯地问道。
“过年的时候我爸带我来磕过了，今天不年不节的，就不打扰两位老人家了。”许清雁见庙前还散落着鞭炮的红纸碎片，和烧过的黄纸灰烬，就知道奶奶为啥去了那么久。她说是给土地磕个头就回家，却还跑到村东头的小卖部买了一小挂鞭炮、一刀黄纸和一把线香。还引来了这么些老太太，真叫许清雁头疼。
“童言无忌，快来给土地公土地婆磕头，保佑你俩考个好大学！”许奶奶有几分迷信，深怕许清雁乱说话冲撞了神明。
“奶奶，这刺蔷薇跟月月红（月季）一样的，秋天开几朵花怎么啦，您别大惊小怪啦！”遍布于江水县田边沟头的刺蔷薇，正是网购月季最容易中奖的名品——宿迁小白花。然而，这小白花春天开得旺，夏秋季偶尔开几朵不稀奇，却不会在中秋过后还绽得甜香四溢、招蜂引蝶。
“怎么不是土地保佑了，我们家园子和鱼塘……”许奶奶不甘心想辩解几句，却被许清雁打断了：“我们家怎么啦，我们家菜园子多结了几个青椒西红柿那是天气好，肥力足，您伺候得精心。”
“奶，您这鞭炮也放了，黄纸也烧了，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看到您的心意了，我们回家做饭吧，等会爷爷该回家吃饭了！”许清瑛连忙帮腔，还特意加重了“爷爷”二字。
许奶奶反应过来自己说多了，连忙跟几个老太太告别，带着两孙女回家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奶奶漏出的话音还是被在场的殷婆婆记到心里了。
第十章
第二天一早，许清雁还是早早地推着自行车出了门。下了楚江大堤，有三排高高的刺杉，沿着大堤的曲线绵延到远方。
许清雁把自行车推到刺杉林下的草丛中放好，选了一根粗壮的老刺杉。刺杉是一种常绿乔木，叶子呈针状。中秋已过，眼前这株笔挺的大树还在秋阳中闪着深绿色的光芒，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拿它做做实验吧。
一次性给它供给了1升的灵液，眼前的树很快起了变化。它的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粗，枝条舒展，长出无数新枝绿叶，结出一朵朵带着松香的球花，清风将花粉散开，接着簌簌落下松塔般的刺果。如此往复三次，它才停下迅速生长的过程，在晨风中欢悦地颤动着枝条。
许清雁明显能感受到眼前这株刺杉的变化，叶子更油亮了，更坚硬了，树皮更细腻了，每一根枝条都散发着旺盛的、不可忽视的生机。再具体一些就说不上来了，她毕竟不是学植物的。
她选了不远处的另一根刺杉树如法炮制，心里对灵液的效用产生了更直观的了解。观察了片刻，她才推出自行车，去往周娜家——谁让她需要周娜的指点呢，只能暂时忍受西捷化工厂的怪味道了。
大堤下通往西捷化工厂的公路尘土弥漫，路中央来回着不少大卡车，许清雁小心翼翼地在路边边上骑车。路旁的水沟异常浑浊，表面浮着青青绿绿的不知名污物，越接近西捷换工厂，两边的农田越凋敝，部分农田甚至空置，连杂草都不那么精神。
七年后，最靠近污染源的周家湾和闫家铺村陆续曝出不少癌症患者，土地根本不再适宜种植，村民们躁动不安怨气沸腾，西捷化工厂不得不将村民全体迁移，周娜家也终于搬到了市区边缘的拆迁安置房……
这都是后话了，眼前的周娜一家仍然住在西捷化工厂的近距离污染范围内，忍受时不时传来的刺鼻气味。
*
自行车在周家小院门口停下，周娜的弟弟周孝冰在院子里喂鸡，他跟许清雁打了个招呼，就去喊他姐。
周娜走出来，说：“今天怎么晚了一会儿，程橙都到了半个小时了。”
“家里有点事。”许清雁把家里带来的蔬果放在桌上。
“我可是为了你带的西红柿才坚持过来的啊，不然时不时来一阵怪味真受不了。”程橙闻声从周娜房里走出来，自动拿了番茄出去洗。
“今天我们在房间复习，不在厅里，味道该好些吧。”周娜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是晚上得给我爸妈做饭，我就去你们家复习了。”
“没关系，现在我是你半个学生，应该是我过来的。”许清雁走进周娜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方桌，上面散着几本教材和辅导资料。
“怎么程橙也开始复习高一数学了？”许清雁好奇道。周娜从上个月被许清雁点醒后就一直在复习高一数学，没想到今天程橙也带着高一数学过来了。程橙虽然家庭管教颇严，学习上却一直没太大起色，数学更是差到不行。
“你们天天学数学带动我了呗。”程橙咬着西红柿走进来。
“你复习进度蛮快的嘛。”周娜见许清雁今天换了一本课本，已经是初二下册了。也就是说两个多星期的时间，许清雁看完了三本初中数学书，还做了少量的练习题。
“唔，初一的比较基础，看得比较快，后面会慢一点，问你的时候也会多一点。可能接下来的几次考试还是会交白卷，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老师。”许清雁想到这里有些头疼，她成绩不算好，可在老师眼里一向还是比较老实听话的，交白卷太有个性，太挑衅老师了。这又不是她的本意，好多数学公式，甚至数学符号，都只是看着眼熟，完全不记得什么意思了。
“那你为什么要交白卷，一题都不会？”程橙上次听到她说数学交白卷就很好奇了。
“不会。”许清雁说的都是大实话，奈何两人都不信，齐齐翻了个大白眼。
“你跟杨老师说那天身体不舒服吧，下次别交白卷了。”周娜给了个比较靠谱的建议。
“那可不行，下次说不定还要交白卷。”许清雁犯着愁。
周娜和程橙却认为她是中二病犯了，高中生心血来潮搞点特立独行的事出来，还是很司空见惯的。下了晚自习操场上常常都有人冲过去大吼几声；还有翻墙去网吧包夜的住宿生，听说也不好玩，就是图个刺激；还有囤积了一大堆辣条和方便面在课堂上卖的，挣不到几个钱，就是玩得开心……
默默把许清雁归类为中二病患者之后，两人都不再劝了。
*
傍晚回家，发现老妹竟然没有在客厅看电视，而是在房间里捧着课本，许清雁不由一惊。
“我看到了什么？我们家最不爱看书的大懒猪竟然在看课本？”许清雁走过去，扯着她的课本一看，哟，这不是许清瑛最讨厌的政治课本嘛？
“姐，我觉得我们家真的被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保佑了。”许清瑛一脸神秘，“这一章，你随便点一段我背给你听。”
许清雁瞬时明白了，妹妹喝了几顿灵液，拉了两次肚子，终于发现自己记忆力上升了。给妹妹的灵液是加量了的，妹妹是学生，很需要强化记忆力。其余家人喝得少一些，省得变化过大，难以遮掩和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