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转向晏行,“你自己说,你有没有委屈。”
“谢谢。”晏行从校医那里接过药和棉签,拽住炸毛的周知,扯着他的衣角将他拖出校医室。
从校医室出来,周知还处于炸毛状态,“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人的人吗?”
他抢过晏行手中的药,没好气地说:“伸手!”
晏行依言伸出手来。
周知拿棉签沾了药,小心翼翼地往他手上涂。
“你最近状态不对。”
周知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你咬了我一口所以我现在看你感觉怪怪的???
长达好几秒的沉默后,周知才说:“我累了,学习态度懈怠不行吗。”
“不是不行,”晏行顿了顿,“快期末考了。”
“知道了,”周知翻翻白眼,“你跟教导主任一样,晏主任。”
时间一长,周知确信晏行是真的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久而久之自己也没那么尴尬了,一切又恢复平常时的模样。
周知很快发现自己给晏行取的“晏主任”这个外号真是取得名副其实,晏主任有时真的很教导主任。
不满意周同学来得晚,不满意周同学在批改时间玩手机,不满意周同学的注意力不在自己和题目上。
期末考前一天,晏主任还下了命令:“明天早点,我给你押题。”
“咦知神你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
周知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只留了一句话:“等着听主任授课。”
邓旭东一头雾水:“主任?什么主任?”
*
期末考很快如约而至。
考前王忠民热情地将周知拉出来,偷偷塞给他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来周知,老师请你吃个糖。”
周知摊开掌心一看——
老年人专用提升记忆力口香糖!
王忠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笑呵呵地给周知鼓劲:“好好考啊。”
“……谢谢老师。”
期末考周知考得中规中矩,稳步上升了一百名,大概在两百名左右。
领完成绩单后,寒假正式来临。
假期跟平常也没什么差别,周知偶尔会带试卷去找晏行,但没有一次走过正门。
所以在双方家长眼里,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曾美萍倒是会偶尔去晏行家串串门,在一次跟晏行妈妈的聊天中,她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忧愁:“为什么我儿子就是不喜欢小晏呢?他俩到底有什么矛盾?”
晏行妈妈名叫何淑婉,人如其名,是个开明又温婉的女人,跟曾美萍的性格完全是南辕北辙。
她也有同样的困扰:“是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周知不喜欢晏行呢。”
“那天他跟小晏一起讨论学习吧,弄得挺晚的,回来我问他你俩怎么回事,他好大声说‘我跟他有仇’……”
何淑婉捂住嘴,不敢置信:“天哪,他真的这么说?”
后来话题又东扯西扯到别的地方,她们没再谈论两个孩子的矛盾,到下午曾美萍就回去了。
*
周知坐在桌前整理这两天的错题,准备等会儿拿去给晏主任看。
突然手机震动,他顺手拿起来就接通了。
“周知,你这学期期末成绩不怎么样啊,”周鑫洋一接通电话就开始数落,“前一百名都没有,实在是太丢人了。”
“我看你还是听我的——”
“你烦不烦,”周知骂他都快骂累了,“谁给你的资格来教训我?平时什么都不做出成绩了再来谈教育不觉得太晚吗?!”
周知一气之下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
周鑫洋的迷之自信真是两世都如出一辙,可笑。
周知不想一个人呆着了,随手抽了张没写完的试卷去找晏行。
晏行隐隐感觉出周知有点低气压,但没多问。
后来讲题讲到一半,周知趴在桌上,突然开口。
“喂晏行,”周知难得没以“狗”来称呼晏行,“一个寒假够我到承砚第一吗。”
嚣张无比的言论。从周知嘴里蹦出来,竟然毫无违和感。
晏行也没说不可能,他只是弯起眼睛,唇角微翘,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绰绰有余。”
周知也笑了,“晏狗,你现在就挺顺眼的。”
他把试卷往晏行那边推了推,手上的笔点了点22题,“这题。”
晏行接过他手中的笔,“这题你先求个反函数……”
题目正进行到关键之处,房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儿子啊,”白天曾美萍那番话让何淑婉十分在意,她敲敲晏行的房间门,推门而入,“妈想跟你聊聊你喜欢周知这件事……”
周知看见她,赶忙说了声“阿姨好”。
他一下子没能从反函数中出来,恍惚间问:“……您刚刚说什么?”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晏行妈妈没想到周知也在,连忙转移话题:“哦,我,那个,哈哈,我去看看我手机充好电没有,你们聊。”
何淑婉自知惹祸,迅速关上房间门,迈着急切的小碎步回到自己房间里。
母子俩在此刻出奇地心意相通,都只有三个字:糟糕了。
第22章
何淑婉轻飘飘地来, 留下一个烂摊子, 挥挥衣袖就跑,还把房门关上了。
房间里充满了尴尬的空气。
两世为人,周知鲜少怀疑自己的听力水平。
怪也怪何淑婉咬字太清晰,让周知想怀疑也无从下手。
“WTF这太劲爆了”和“我他妈该怎么办”两种心情轮番转换,切换频率十分频繁, 犹如两块火石不断摩擦碰撞, 噼里啪啦地冒着小火星,随时处于即将引燃的状态。
心情很复杂,但并不糟糕。
周知撑着额头, 不知道怎么直视晏行,右手毫无规律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晏行面色如常, 未起一丝波澜,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他不是那么白, 耳根不是红得那么明显, 那么他的伪装其实很成功。
可以说,晏行从容了十几年,就只有这一次这么狼狈。
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都很紊乱, 必须很小心地藏匿才能不现出端倪, 奈何同处一室, 总是错漏百出。
深呼吸两轮后周知猛地站起来,想往窗边走。
晏行也条件反射地站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站起来又同时坐了回去。
然后彼此都很有默契地看向试卷。
“你先求出反函数……”
“这里讲过了,”周知显然也很浮躁, 心浮手也抖,手指在一秒的时间内分别抖过6、8、9题,“到这题了。”
“啊,好,”晏行扫了一眼第10题并张嘴给他讲了第12题,“这题就是先补形……”
一个凭感觉讲,一个凭意念听。
强行无事发生。
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周知找了个空当随便找借口溜了。
夜晚入睡前,周知鬼使神差地又重新想起这件事。
不仅如此,他还想到了很久之前那个酒精味的夜晚。
天气已经入冬,室内温度却好似夏至刚过。
周知将衣服最上方的一粒扣子扯开透气。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周知比上回还要尴尬,连着三天没去找晏行。
但狂言既出,就没有当空话的道理。
于是只能装失忆,厚着脸皮继续找晏主任辅导学习。
过了一个星期,事态才有所转变。
“周知,赶紧换衣服,”曾美萍对着穿衣镜整理着装,“我们去小晏家吃饭。”
周知随便套了件衣服,随口一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要去他家吃饭?”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周知跟着曾美萍来到晏行家,看见曾美萍给晏行包了个大红包祝越长越高,这才后知后觉地从氛围上感受出今天可能是晏行生日。
周知走出阳台,没过多久晏行也走了出来。
“看什么看,”周知没话找话,“没准备礼物。”
晏行没感到任何奇怪,“看出来了。”
事实上,他们从来没有互送过礼物,周知此举,晏行的确不奇怪。
沉默了好一会儿,寂静的阳台突然响起一声别扭的祝福:“生日快乐。”
周知在晏行家没跟他交流几句话,坐在客厅陪长辈说话,坐了两个小时才回家。
回到家周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混乱的思绪杂糅在一起,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