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凡事都有不过不是吗?等待程连悟稍稍缓解了我心中的寂寥。
我将基本不用的电暖气片的电源开启,这样,空旷的客厅就不至于太冷。
还有,程连悟前天从新加坡带回来的向日葵被我带回家了,现在依旧在盛开,向日葵既灿烂又温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喜欢这种花,不过我从来不轻易买花,因为占有性的喜欢不是我的风格,但我没有跟程连悟说过。
“我只知道你喜欢向日葵。”在我跟他说不用每一次都给我买向日葵的时候,他曾这样说。
我决定好好地珍惜他的心意。
七点过后,每隔一会儿我就会接到一个电话,先是我表哥,接着是程珊竹,后来还有秦阿孟,和我比较亲近的亲朋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因为只有他们知道现在的我是孤伶伶的,在这万家团圆的温暖时刻。
本来他们和我说的都是宽慰的话、开心的事,但结果却越来越令我感觉孤单,也许吧,现在我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陪伴。
“我看会儿书。”就这样,我打算结束和阿孟姐的电话。
“阿秋,明天林先生会来厦门,估计见亲戚会忙上几天,我们过一段时间再见,总之呢你可别一个人躲着哭——”
“阿孟姐,就算我要哭我也会光明正大的哭,躲起来哭根本没有必要。”
“没错哈哈哈,躲起来哭真的没有必要,我们女人,想哭就哭要哭得响亮。”
“阿孟姐,你别再逗我了。”
“那过几天见。”
“阿孟姐再见。”
挂断电话之后,我拿出艾米莉狄金森的作品,将灯光调成暖色,静静地看起来,偶尔,在看书的间隙,我会想起程连悟,以及小象。
也许是屋里的空气过于温暖,还没看多久一阵困意袭来,我便在沙发上躺倒,随手拉身旁的外衣盖在身上,然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的震动将我吵醒,是程连悟。
“我到了。”
一接通,他那依旧又沉又稳的声音立即传过来。
“你现在在哪里?”我迷迷糊糊地问。
“你刚在睡觉?”
“喔,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现在,我可以去你家了吧?”
“当然的啊,你不是叫我等你吗?”头发耷拉下来我才惊觉,我睡乱了模样,“等一等,你把位置发个我,我下去接你。”一骨碌爬起来,我加快语速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尽管快马加鞭,但我收拾好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出门之前看了电话我才知道在刚才那一通电话之前,程连悟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
不应该啊,我睡眠一向不深,可是为什么他的来电我都没听到?他最早打过来的第一个电话已经差不多是一个小时之前。
除夕的深夜,小区里几无人影,我一眼就看到了路灯下的程连悟。
尽管早晨我们还在一起吃早餐,可那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莲雾哥。”我一边叫他,一边暗想他一定不知道我叫他莲雾,“你怎么不坐车里?外面这么冷。”
“你家里没其他人吧?”
“我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
“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不觉得很过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逗你的,我知道。”我知道程连悟的意思。
“带路。”
“以前去鼓浪屿,你也叫我带路。”
“有问题?”
“只是想起,没想到已经过了那么久。”
“好冷。”我说着,将双手伸到身前来回搓着。
这时候,程连悟和我之间的距离应该不到半步,他走在我的左边。
将手放下来的时候,冷不防地,我的左手被程连悟抓住。
他的手好大,我的手被绰绰有余地包裹住。
“连悟哥,”我侧身,怔怔地地看着他,他那完美无瑕的侧颜令我不知所措,令我忘了挣扎,令我的语气软弱,“这样可以吗?”
“你的手很冰。”他说。
“你的手好暖。”我就像被他传染了一样。
“我每天都锻炼。”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停下脚步,程连悟走在前面,我们的手在半空悬着,仿佛在拉锯。
“傻瓜,怎么不可以?”
大概是因为经历了脆弱的、孤单的一天,听到他这么理所当然的肯定回答,听到这么亲昵的语气,我的眼睛忽然不听话地湿.润了,接着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最后我甚至还不争气地抽噎了一下。
程连悟似乎被吓住,他的手明显变得僵硬。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并没有松开我的手,而是向我迈了一步,接着另一只手扯着衣袖伸过来为我擦泪。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失控流泪,我越想停止,泪水却反而越汹涌。
“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程连悟将我的脸抬起,一边继续帮我擦泪,一边说,“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停止哭泣?”
“我怎么——怎么知道?”
大约是没有来由地哭泣的我扰乱了程连悟的心,就在我极力地想要忍住泪水的时候,他忽然将我揽入胸怀。
“那到这里哭吧。”他的声音好像带着一种慰藉,沉沉地围绕着我。
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他的心跳有力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不知是不是被忽然而来的拥抱惊吓,我的眼泪登时止住了,可因为太糗,我不好意思立即推开程连悟。
“怎么不哭了,你知道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吗?”
“哪有叫别人哭的,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我顺势推开他,自己擦干了眼泪。
“你的泪腺有开关!”
“你胡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差点被他逗笑。
“你到底让不让我去你家?”
“走吧,我都下来接你了还这样斤斤计较。”
隔着泪眼,我看到程连悟笑了,他伸过手,自然而然地捏了捏我的脸颊,“爱哭鬼!”
明明他是第一次见到我哭,“爱哭鬼”这种叫法是没有根据的。
羞耻地,我没有争辩。
第29章
程连悟待在我家的时间前后不过十几分钟。他刚刚进入屋里,环视了一下说:“诗人的家除了书比较多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时候我没有理会,径直去了洗手间,我必须先将眼泪洗掉。
当我返回客厅的时候,他说:“忽然想吃水果。”
我发誓这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毕竟我想不到他会来。
中午去超市的时候,我只买了唯一的一种水果,那就是莲雾,当时我还戏谑地想着和程连悟一起吃莲雾到底是什么感觉,早前我一直想这么做,但还在他家时买来的莲雾我们并没能一起吃,没想到他甫一到我家就说要吃水果。
“那个——”因为难堪,我有些结结巴巴的。
“嗯?”
“就是家里只有莲雾,你要吃吗?”
“我怎么可能会吃自己。”
没想到他又来了,每一次我都会被他拿自己的名字开涮逗笑。
“喔,是喔,你说过你不喜欢吃莲雾的。”
“有吗?我只说过我不喜欢吃自己。”
“连悟不是你吗?”
“当然是我,是莲雾不是我,莲雾可以吃连悟不可以吃。”
“别再饶舌了,你到底要不要吃?”
“连悟不吃,莲雾吃。”
“哈哈哈……”我觉得自己大笑的模样一定傻透了。
当我端着洗净的莲雾回到客厅,程连悟正看着他给我从新加坡带回来的花,他背对着我说:“向日葵的气质蛮适合诗人。”就是那时候,他妈妈打来电话,通话结束之后,他便说有事需要回家。
“明天一起出去吧。”临走前,他说。
“明天我要去我爸家。”
“那后天。”听得出来,他是那种习惯下命令的人。
“后天我要到寺里见我妈妈。”
“寺院?我和你一起去。”
是的,也是命令的语气。
“那个——”
“后天我来接你。”说着,他便匆匆转身,径直走向门口,一边走一边背对着我说,“回头把出发的时间发给我,还有,你等我。”
我想,一起去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便在他的背后点头说好。
猛然地,他转回身,“忘了吃莲雾。”
“喔,你等等。”我转身跑回客厅,将那一盘洗好的莲雾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