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同仪很明白宫中规则,利益交换这种事他心知肚明,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顾西楼说下去,“奴才想让二皇子随便找个下人,送进来这慎独司”
“可以,准了”,送个下人进来,靳同仪一猜就知道顾西楼必定是要在这慎独司里搞出些名堂,靳同仪突然觉着,这条龙不简单,委实不好控制
顾西楼轻笑,“恭送二皇子,心头血明日送上”
影二十跪在慎独司门口石狮子旁的一个角落,藏起了所有的存在感,要不是靳同仪熟悉影二十的气息,还真差点看不见他,靳同仪厌恶的蹙眉“你来作甚?”
影二十的脸颊上还带着那一巴掌留下的红印,被硬抗的线条支撑显得有些突兀,靳同仪出门,很少不带着影二十,这次怕是真生了气,才甩了袖子出去,影二十担心靳同仪的安危,急忙来了慎独司,却不敢进去,便擅自做主跪在门口等他,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听靳同仪问他,磕头跪拜,回答“忠心护主,是奴才的责任”
真是愚不可及,靳同仪看着影二十如同看见瘟疫病人,只想避而远之,他没心情看见影二十,说道“回去影主那里领四十棍子,净给我丢人”
影二十看着靳同仪远去的背影,略微一怔,随即又认命般释然,磕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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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14章 取心头血
顾西楼坐在一张破败不堪的桌子旁,桌上放着一只空碗,烛光明灭,灯芯噼啪作响溅出蜡油点点,这种橙黄色的光将他的影子投映到墙壁上,显得格外凄凉,这次取心头血,一旦出了差错怕是要死在这慎独司,顾西楼未曾想过自己,只是觉着要是死了靳无言会不会遗憾,他摇了摇头收回这些胡思乱想,靳无言可能早就忘了他,又怎么会遗憾,大概只会是无名之辈死不足惜吧
顾西楼深呼吸一口气,变手为爪,他锋利的指甲宛如最残忍的兵刃,他将手缓缓抚向自己的心脏的位置,伸出食指刺破了皮肉,顾西楼呼吸一滞,他有些紧张,额头已经冒了汗,这种自杀式举动无论是谁都会捏上一把汗,手顺着肋骨深处探去,顾西楼疼的一哆嗦,他嘴唇干裂,脸色苍白,极力的忍耐,强迫自己不能失去意识,整只手顺着肋骨的缝隙探进胸腔,顾西楼摸到了自己那颗跳动的心脏,此时此刻他已经行走在窒息的边缘,鲜红且涌动的血液染红了他一袭白衣,顾西楼忍不住大吼一声,摔倒在地,他的龙角和龙尾撑破衣服献出了原型,顾西楼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维持人身,疼入骨髓
顾西楼青筋暴起,尾巴直直的击碎了屋中床榻,木头碎片被巨大的冲击力砸飞至墙壁,顷刻间化为灰烬,顾西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用一种超越常人的克制力指挥自己的手臂,顾西楼将自己的心从胸膛里取了出来,他急忙往前爬了两步,艰难的探取回那只空碗,捧着心悬在碗边,血一滴一滴,落进碗里,此时此刻的顾西楼已经没了呼吸,他死死盯着那只逐渐装满的空碗,眼神聚焦凝成一线,他怕自己的灵魂出窍,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法维持意识,顾西楼捧着心的手臂不停的哆嗦,很多心头血都流在了地上,顾西楼掐着自己的小臂,指甲生生穿破肌肉掐进了骨头,用剧烈的疼痛强迫自己不要乱动,时间嘀嗒,血珠嘀嗒,顾西楼的生命随着时间在流逝,碗终于,满了…
顾西楼飞快的将心塞回胸膛,喘着气,摊在了血泊之中,胸口处巨大的伤口并没有愈合,依然有淅淅沥沥的血流出,然而顾西楼已经无心顾及这些,再晚一秒,他可能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疼吗?习惯就好
顾西楼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意识也已经恢复了清明,剧烈的疼痛不停的袭击而来,顾西楼努力转移着注意力,靳同仪说淮水鲛人作乱,顾西楼统治妖界千年,他十分清楚鲛人一族的脾性,鲛人胆小,一向安分守己,绝不可能主动与人类冲突,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竟然需要他这只龙王的心头血,他若化作龙,他的血乃是祥瑞,可现在他还只是条蛟龙,血犯煞气,卦象主大凶,只要将他的血浇在淮水之上,定能暂时压制鲛人,但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顾西楼有预感,他觉得自己要能再一次见到靳无言了,想起靳无言,顾西楼的嘴角流露微笑,他愿走入苦海,吃万般苦受万般累,心头血奉上,命也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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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报仇雪恨
他是妖,本就残忍,何况还在这慎独司凭白挨了一顿板子,顾西楼吹了吹自己指甲上的木屑,抬头看了眼灰蓝色的天空,天气渐渐转冷,快入冬了,这初雪也就不远了
取了心头血的顾西楼,体内血液流速变慢,天气稍微传达些冷意,他就冻的直打哆嗦,每一次呼吸都会从心脏传来难以散去的刺痛,顾西楼默默忍耐隐藏,竟无一人察觉,也自然无一人垂怜
靳同仪办事一向利索,上午把心头血送出去下午慎独司就来了一个新人,说是伺候皇后娘娘打碎了一只酒盏,这人看似老实,其实肚子里藏了无数小心思,顾西楼是第一个跑去新人院迎接木三的人,顾西楼交叉胳膊抱在胸前,倚靠着门栏,挑着眉毛对木三说,“管事大人交代你的事我就不重复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咱们慎独司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来这里的新人,头一个月都需要帮老人挑水,记住了吗?”
顾西楼在慎独司待久了,从人类身上习得的耀武扬威的本事,此时此刻在木三面前表现的淋漓尽致
木三在皇后身边伺候惯了,点头哈腰的本事没少学,宫里的规矩他也十分的清楚,冲着顾西楼连连点头,“是是,小的记住了,小的初来乍到还望大人能多多照应”
刚来一个新地方工作不熟练且想混得好,自然得找个靠山,既然顾西楼是第一个来找他的人,木三也就自然而然的选中了顾西楼,他将手里攥着的银两偷偷递给了顾西楼,“还请大人笑纳”
顾西楼收了,不带一点犹豫的收了,他倒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小人,只是在人间混手头没有银两寸步难行,更何况这钱他自有用处,顾西楼扔了扔自己手里的钱袋子,一巴掌拍上木三的肩膀,悄悄的顺着他耳朵根子说了句话“明儿挑水的时候动作故意放慢些,你能多歇歇,这可是咱们这些杂役慢慢摸索出来的生存技能,我这收了你的钱,自然也得提点提点你不是?”,顾西楼摇了摇手中的钱袋子
木三也是个顺杆爬的角色,钱这个东西就是好使,能让他刚来第一天就摸索到了生存技能,听了这么一番话木三越发的唯顾西楼是从,“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自从被罚吊了一夜之后,顾西楼就记住了那几个故意找茬的杂役,这几天来他一直观察着这群人的行踪,他发现整个慎独司内,被他欺负过的人比比皆是,但都分散在各处并没有聚集成团,所以一直不敢反抗,天色稍晚的时候,顾西楼走进了杂役院,他怀里揣着那袋子钱
刚刚从木三那里学到的点头哈腰,现在派上了用场,顾西楼其实不习惯于点头哈腰,他觉得有失体统,如今自己这幅样子和那几只被自己吃掉的饕餮有何区别?可是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真的弯着腰,垂着头,面露微笑的时候,他停住了走向杂役院的脚步,他直起腰收回谄媚的笑,月亮非常安静的挂在天上,枯败的枝丫在月亮上绘了几笔黝黑的曲线,一切仿佛都没变,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老龙王,一切又似乎变了,他开始学着卑躬屈膝以一个奴才的身份慢慢走向了靳无言
若说是委屈其实是有的,可若说是愤恨却是怎么都没有,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情,和对方又有什么关系呢?顾西楼吞了吞喉咙里苦涩的胆汁,重新整理了情绪,弯着腰低着头踮着脚尖微笑,敲响了杂役院第一个门“大人在吗?小人有事求见”
里头住着的人骨瘦如柴,显然是在慎独司里呆了好几年的杂役,也显然是极其混的不好的杂役,可即便是这样,在见到顾西楼的一瞬间,也还是嘲讽了他一句“我认识你,你不就是那个被挂在梧桐树下挨板子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