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多问一嘴:“颜夫人家那边呢?”
斯诺讽道:“老贵族家族都有这种通病,安稳中求富贵,遇事了明哲保身。颜家,只有颜辛羽和颜夫人有点人性。颜辛羽不过是个党鞭,能有多少话语权。”
布莱克冷讥:“彼得潘家怎么会和这种家族联姻。”
斯诺道:“臭味相投呗。”
看不出来赛安是那种人啊……布莱克暗暗想。不过在这政场上混的,又有几个不是人面兽心。
“你们都没事做了么?”元帅忽然开门出来,对着走廊寒声冷喝。乌压压一群好事者连忙作鸟兽散。
凰爵气色恹恹地走出来,谁都没多看一眼,由元帅送着走了。
于是晚上吃饭时,布莱克好不容易逮着元帅在办公室,轻轻推门进去。
元帅道:“今天不跟你一起吃了。”
看出元帅脸色极凝重,布莱克却肆无忌惮地依旧往他面前靠,把一份食盒放在元帅面前:“我自己做的,尝尝。”
元帅:“……”
布莱克自说自话坐下,打开自己的饭盒,倒水,扒饭,道:“凰爵让你救你大哥吗?”
元帅看了布莱克一眼,道:“你有什么见解?”
布莱克撇撇嘴,眼睛清亮:“看你想不想救。”
“……”元帅似考虑了下,“你说。”
看来元帅虽遭家族冷遇,却还是想出手帮忙的。布莱克道:“雇佣兵和驻军起冲突的星球,驻军指挥官是谁?”
元帅道:“阿朗索将军。”
布莱克:“以前,昆斯坦家和维因家是同盟关系,昆斯坦家被……我查办之后,阿朗索将军一定失意不得志,长久只能当个远星系驻守官,而且还是最偏远的雁门星系。”
元帅立即会晤道:“你觉得,尤里斯宰相可能找他暗中做手脚?”
布莱克摇头:“真找他暗中做手脚,现在去查也迟了,早就毁尸灭迹了吧。但是我有一计,可以让尤里斯宰相退却收手。你让我出去一趟,大概两个月。”
元帅略有犹豫:“两个月?”
布莱克道:“赛安局长早年到处游玩,没那么容易被抓到。元帅你……可以暗中阻挠下通缉的脚步嘛。”
元帅沉眉不语,显然还是有顾虑。
布莱克眨眨眼,看着元帅,道:“元帅不相信我?”
元帅依旧在考量,眉头微蹙,眼神锐利。
布莱克笑了笑,扒两口饭:“你再不吃,我做的饭就要凉了。”
元帅遂打开食盒,盒中饭菜竟摆的十分漂亮,萝卜刻了朵玫瑰,刀工了得:“……”
布莱克道:“依我看,赛安局长八成是当了皇家的挡枪板,所以才会潜逃。皇华不是想缉捕他,而是要追杀他。颜家心知肚明,所以不敢插手。但是释叶兰爵那天去看比赛,其实是为了暗示元帅,你的大哥可能会有危险。柳枫兰家那么铁打不动的卫皇党,不会袒护一个对帝国有害的毒瘤,可见是皇帝要赛安局长挡枪,释叶兰爵觉得可惜,才通知你……这么说,赛安局长能跑路,元帅其实有做安排吧?”
元帅默默吃饭。
布莱克继续道:“可是凰爵不忍心割舍长子,所以来找元帅想办法。元帅,内阁出了这一招,我认为,尤里斯宰相不会这么便宜收手,可能还有后招。皇帝漠视尤里斯宰相的作为,那彼得潘家看来是要被牺牲了。如果你相信我,我有把握保住彼得潘家千年贵族的名誉,还有赛安局长的地位。”
元帅停住筷子,道:“赛安是因为我动了米耶古,才惹来这个麻烦。尤里斯想动的是我,可是动不了,就拿彼得潘家开刀。”
顿了顿,“我父亲认为我是彼得潘家的祸星,因为我,赛安才要牺牲。”
元帅眼底阴霾,隐隐透出内心深藏的阴暗。
布莱克暗自一笑,道:“佩恩斯皇帝能继位,要不是有维因家族支持,光靠几个没落的老贵族,怎么稳得住皇家权势。”
他打量元帅:“彼得潘家其实早已是风中残烛,元帅对于家族和国运,会如何取舍呢?”
第100章 栀子花星
家……
家是归属,可是他从来不知自己的归属在哪。
爱伦的母亲是个“怜人师”。
什么叫“怜人师”?这是个很荒唐的职业。丹元帅部下反叛之后,银河揭开乱世,出现了这么一种职业,于乱世中,抚慰那些内心痛苦、沉沦之人。
听起来比妓人高尚一点,也高尚不到哪去。有养在贵族花园中,略有些地位尊严的怜人师,好像有那么些格调,但是在穷乡僻壤之地,格调就是扯谈。
做这个职业的,都是些有特殊体质的Omega,就算被标记,也不会有契约式的依赖。这种Omega,精神领域似乎很高远广阔,不会被世俗之情束缚。且因天生性情冷淡,外貌看上去往往格外冰清玉洁。正好满足了那些想狩猎Omega又不想沾染麻烦的登徒子。
因为没有爱情,爱伦的母亲对生下的孩子也没有多少情分,便托给了爱伦的舅舅。
舅舅为躲避仇人追杀,带着年幼的爱伦四处流浪,从未有过安稳的居所,餐风饮露,昼夜踏尘,最后在栀子花星,舅舅因感染瘟疫病逝,爱伦把他埋了,从此变成了一个人流浪。
他那时年纪太小,栀子花星爆发瘟疫两三年后,遍地饿殍尸骸。军队将可生存区划成一个圈一个圈筑造围城,驱赶瘟疫携带者,常有流血冲突。爱伦边流浪边替民间组织偷抢些武器、食物资源换钱,原想攒够了钱,就离开这穷途末路的鬼地方。
可是他在一次行动中,也不慎变成了瘟疫携带者。出航的飞船不会让病毒携带者上船,一下子,他也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候,他漫无目的沿着荒凉惨绝的野道走着,瞧见一个少年。
少年长得雅致斯文,跪在一个土坟前,双眼湿润红肿。不知为何,那少年哭的样子,有股格外清柔,却又格外倔强的味道,使他一下子转不开眼睛了。
他想起自己埋了舅舅时,一滴眼泪也未落,由此,他知道自己生性凉薄,不易生情。大概性格随了母亲。
他便走上去,问:“你的什么人?”
少年抹了抹眼睛,轻叹:“不是我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他算我什么……一个牵挂吧。”说着,他转头看看爱伦,微微一愣。
爱伦道:“不是你什么人,有什么好牵挂的。你的眼泪真是不值钱,同情心不过是廉价之物。”
少年怔怔看着他,眼中的光凉津津的,如潭中映月,忽而浅浅笑起来:“你这个孩子,长得真是好看,怎么心那么冷。难道是因为像你的头发一样,冰雪似的银色。”
爱伦好几天没洗澡梳理了,觉得自己的模样应该很糟糕,眨了下眼,道:“你这个人,看起来自己都活不了多久了,还有闲心为一个死人哭。”
少年破衫褴褛,破洞中满是斑斑血迹和草草缠裹的绷带,似乎还来不及包扎的手臂、腿上,皆是一个个剜去血肉的伤口。爱伦不知道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只是如此,更容易感染瘟疫。这少年比他还瘦骨嶙峋,不是病死,也快饿死的样子。
爱伦自己是瘟疫携带体,便赶快远离了他一些。正要走,少年却连忙拉住他。
爱伦一下子惊慌起来,狠狠甩开少年的手,喝道:“别碰我!”
少年却又固执地抓紧他,爱伦心慌意乱,用力挣扎着往后退,呼吸错乱道:“叫你别碰我!我……”
少年坚定地抓住他,说:“你是病毒携带体?”
“知道你还……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少年不肯松手,无论爱伦怎么挣扎都挣脱不掉。他心一急,原本身为Alpha,不至于这么柔弱无力,可也许是病毒潜伏了几天,有病发之势,他想使力却使不出力气,头晕乎乎的,像是有点发烧,推搡间差点要摔倒。
少年便把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这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身量已长开,四肢修长,抱起一个男孩轻松得很。
爱伦急道:“你想死是吗!!”
少年搂紧他,眼中恬静,毫无害怕或嫌弃,笑道:“我是免疫体。”
爱伦:“……那你也放下我!”
少年快步走着,按住他的脑袋,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不慌不忙道:“你已经开始发高烧了,离病毒扩散没有几天,现在还能救得过来。你能痊愈的,跟我走。要是再不治,过几天病变,就真的只能慢慢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