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在意这个阮重笙?”他狐疑地看过来。
慕容醒笑着摇头,“是有人在意他,但不是我 。”
话音不过初落,便闻一女声含笑道:“好久不见。”
也就是这一句话,让高枕风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阴影处走出一名女子。
这姑娘瞧来不过二八年华,却也生得窈窕秀色,身姿婀娜,步履款款,颇有林下风气。
却正是落风谷这一辈的大师姐兼首席弟子,落潇潇。
高枕风行礼道:“落师姐。”
高枕风笑着颔首,也唤了一声。
落潇潇年纪与他们相仿,左右数来不过大了一岁 但她却有个特别的地方——凡女。
此女在十五岁被落风谷主收养,第一次接触修仙道,本应该错过了好些修习的大好年华,但却在极短的时间里筑基,又因为身世可怜,被心生怜爱的谷主夫人认作了义女,成为了落风谷的首席弟子。
而落风谷内门弟子往往就三四个,落家夫妇收留的这个女娃正好是这一辈第一个被认进内门的,所以不管年纪大小,门内皆要称一声“师姐”。
加之那位正经的少主醉心武学,沉默寡言,落风谷未来真正的当权者是谁……还真是个有意思的问题了。
在外边传得心机深沉的落潇潇却弯着眼睛侧开半边身子,“你们看看我偶遇了谁。”
她背后的少年微笑:“慕容少主,高少主。”
而与此同时,在原地已经待了一天一夜的阮重笙蹲在地上思考人生。
晋重华以“要事”为名离开一天了。
在一天里,有二十一只鸟从视线里飞过,有三只蝴蝶在他眼前停留,其中一只是魔蝶,被他按在树上摩擦了一阵子,就扔给另一只发情的彩翅雄蝴蝶缠缠绵绵了。这会子还没完事。
一个人嘛,自在是自在,但离了师父和姑姑的唠叨,独处于一个莫名其妙险象环生的树林子里,也快活不起来啊。
阮重笙叹口气,觉得自己就像被遗弃的小可怜。并一不留神就顺手把自己削出来的第三支木剑给折了。
看着手里已经碎成三段的剑,阮重笙自言自语道:“又要重新削了?那么麻烦就还是不了吧,也差不多了,我还是发呆吧。”
说着,他直接用手指在地上补了几个弧度。
一道红光穿透了他的胸口。
那是一只手,一截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的玉手。就是这样应该生在一位一顾倾人城的深闺佳人身上的藕臂皓腕,却随红光飞驰而至,插入了他的胸腔。
阮重笙低头甚至能看见手背上清晰可见的纹路。
血就这样滴落。
身后一道女声娇笑:“哎呀,失手。”
一身朱砂衣裙的姑娘莲步轻移,甜腻腻的声音酥了人半边骨头:“小公子抱歉了,奴家这就帮你……什么?”
走近一瞧,地上滴落的“血”却不是血,是灵力。
灵力凝出的红珠?
秦妃寂暗道不好,立刻回身推开八米远,靠着一棵树,视线在八个方位来回移动,目光警惕。
然而下一刻,她背后的树后传来笑声:“姑娘的见面礼,可真出人意料。”
阮重笙右手拔剑,剑锋抵在少女纤长的颈部,限制住她的行动,同时左手虚虚一抓,原本被刺穿的“阮重笙”顿时化作万千红点,刹那消失。
只剩下那一只手静静躺着地上,沾了草屑木泥。
阮重笙歪头,心下奇道:“竟不是什么幻术?”
比起阮重笙的牢骚,秦妃寂算计不成反被拿,心头愤懑可想而知。
偏偏她还真动不了他。
她问:“你跟谁学的傀儡术?”然而她声音本就甜腻,明明是不悦却听着更像撒娇,让阮重笙不仅回想起那怡红院里的莺莺姑娘,那嗓子,那歌喉……
收住、收住。
阮重笙清咳,道:“那不是什么傀儡术……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作恍然大悟状,“小美人,先说说你是什么人吧?”
秦妃寂皱眉,别过头不说话。
阮重笙端详之际,却莫名觉得这姑娘很是眼熟。
他记性一向好,觉得眼熟,就定然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么眉清目秀的姑娘……
等等,眉清目秀?
阮重笙脱口而出:“不死人?!”
秦妃寂脸色大变,“是你做的?”
什么“是你做的”?阮重笙心下方生疑云,骤变惊现!
一道寒光自脚底疯狂往上侵袭,顷刻间冰霜凝结到了腰间。至剑身亦开始泛冰之际,阮重笙见秦妃寂竟然无恙,立觉不妙,当机立断强行弃剑退开。
以秦妃寂为中心的三步之内顿换时节,凭地乍起大雪之寒,惊飞栖止游鸟。独她一人立于雪中,分毫不沾。而原本阮重笙站立的地方更有半尺冰层,裂纹缓开。
凌霜庇草木,白花坠地生。
阮重笙还有在心底乱绉诗句的闲情。
有人踏霜而来。
蓝衣人甫一出现,那凭空飞雪就似吟游少年遇上窈窕淑女,轻雪不敢沾衣,围在身侧殷殷切切,衬得他眉眼愈发清冽,独立于高山漫雪,隔绝万丈红尘。
他开口:“阮重笙。”
阮重笙顺着看上去,望见了一张脸。
是个如雪般的人。
风雪如绵绵飞絮拂过青丝,沾染眼睫,那双眸子冰亮澄澈,看着倒似雪人成精,仿若一阵风,便能化去这眼前幻象。
第20章 不期(2)
秦妃寂赖在萧倚雪怀里,双手死死环住他的颈子,娇嗔:“怎么这么慢。”
阮重笙觉得这一幕似乎有点熟悉。
轻咳计生,他弯着眼睛笑道:“原来我这么有名呀。”
那冰霜却也无意伤人,一翻就将剑送回了阮重笙手里。
阮重笙面无表情,努力克制住自己被剑柄冻得一哆嗦的没出息的反应,不着痕迹地负手甩了甩身上冰凌,沉声道:“阁下何人?”
萧倚雪看着他,眼神里不见丝毫波澜,“冰城,萧倚雪。”
秦妃寂有了倚仗,也抬起下巴,笑靥如花:“青岭,秦妃寂。”
两个人,一个端详手中寒气,一个挂在对方身上蹭来蹭去,奇异的组合让阮重笙有点莫名其妙,结合那两个地名,他大悟:“云天都来的?来做什么?”
秦妃寂委委屈屈:“嗯,你遇上的小妖精就是我弄出来的,还有表……”
萧倚雪捂住她的嘴,做出这样的举动神情仍然非常淡然自若,回答了后面那个问题:“杀人夺宝。”
杀人,夺宝。
两个意思啊。
阮重笙摩挲着下巴,直接问道:“那你们袭击我算什么事啊?我身无长物,修为低下,也就是个小喽啰嘛。你们要杀也得去杀那些个大能,比如那个灵州的就很好。我跟你们说啊,灵州里有个叫贺摇花的,他……”
“闭嘴!”秦妃寂瞪过来。
阮重笙面不改色,抬脚往后一踩,踏碎了两只眼珠,望着爆开的血作惊讶状:“呀,不小心,不小心。对了,这位小娘子难不成就是方才被我唬住的那不死人吧?”
“呸!”对面的姑娘指着他,白眼望青天,“我又不是某些成天捣鼓不死鬼的人,照着脸刻几个不死人怎么了?”
不死人本身相貌十分随意,是真属于随便长长的那一类。不过……不死人也不能豢养啊?
秦妃寂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半成品,懂?若非本宫告诉他他的身体可能存在不确定的死穴,他还没那么容易被你骗成那样。”
她果然知道。阮重笙心里早有了计较,对这姑娘战斗力也有了个估摸,于是目光就移到了一旁的萧倚雪身上。
仔细一看更是惊奇,这天南地北的俩人居然穿的是一样的衣服。不过也有不同,萧倚雪穿得端端正正,像个九重天上飘下来的正经仙师,而同样的衣衫搁在秦妃寂身上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衣服领口敞开露出两边香肩,过长的下摆却不搭内衬,露出白皙双腿,隐隐约约更撩人心弦。
怎么说呢,衣不蔽体不至于,但蔽嘛……也确实没蔽到位。
此时秦妃寂也正从萧倚雪身上下来,左足尖正点地,于是裙下风光更添遐想,阮重笙谨遵姑姑教诲“非礼勿视”,别过头去,咳了咳,方道:“……所以云天都这次是非要插手了?”
秦妃寂轻笑:“本宫都来了,还能是说笑的?嗯,实力和资质都不错呀。手段也挺稀奇,灵力亲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