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来这做什么?”
湛离扫了一眼身侧的花海,目光里深沉隐晦,伸手指了指脚下:“这里是锦官城的花圃,千里花道的花,都是在这里种植以后,再搬去城中的,也就是说……”
“这里才是春分神被关押的地方?”
他淡笑着点了点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自信的光芒。
子祟却眨了眨眼:“那好雨楼那棵桃花树又是怎么回事?”
他“哦”了一声,仿佛才想起来似的:“好雨楼终日营业,入了夜灯火通明,再加精心养护,让那棵老树苟延残喘不成问题,不过我进楼之后,就留下了一点神力,足够那棵桃花树年年花夭叶蓁的了。”
“你一进门就发现了?”那还说得一套一套的?一开始,连他都被忽悠进去了!
他却又点了点头。
子祟“嘁”了一声,暗自腹诽了一句“猴精”,这才问到:“那现在怎么办,这个地方一马平川的,除了花还是花,上哪找春分神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湛离指了指脚下,“还有一丁点神力传出来,应该是春分上神泄露出来的,这里离锦官城不算很近,所以在城中也完全感觉不到,只是太细微了,根本无法追踪,现在只能确定,这一丝神力是来自地下的。”
子祟闻言若有所思地蹲了下来:“我也怀疑过他是被关押或者封印在地底,但……无论是关押还是封印,总该有个入口,可……”
这周围,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当成入口的地方。
湛离环顾了一圈,垂眸沉思片刻,才抬头道:“先分散开来找一找吧,那边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我们‘私奔’了,等他们找过来,事情只会更麻烦。”
子祟一想到一路上那碍眼至极的三个凡人,顿时一个激灵十分欢快地应了一声,撒丫子蹿了出去,搜寻类似于出入口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断更了两天,还有几章就完结了,不另外加更了,爱你们~
☆、我比你受
而那边。
岂无衣性子急躁,也等不及小厮把好雨楼的掌柜应时雨请上来,顾自领着宁亡人就去中途劫人了。
正好一下楼就遇见,应时雨连忙躬身率先请了个礼:“下官应时雨,见过北疆王殿下。”
岂无衣其实是见过应时雨的……小时候。
所以他一瞬惊诧,皱着眉眨了眨眼:“应大人……这么年轻?”
他记得,他小时候第一次来锦官城,这里的城主就是应时雨了。
而且……
好像就是这副模样。
应时雨却有些尴尬一笑,挠了挠鬓角:“殿下见笑,只是……好雨楼的十二花神酿,久喝有驻颜功效,下官今年,其实已经年近四十了。”
岂无衣越发惊奇,心下盘算着非得将这十二花神酿打包几大车带回京城去不可:“当真?”
他正要点头,宁亡人却轻咳了一声,提醒了一声“殿下”。
岂无衣顿时回神,一把拉住应时雨就往回走,急道:“算了算了,酒的事下次再说!”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直接带上了好雨楼的雅间,岂无衣正打算叫两位神君来细细盘问春分神一事,结果却惊见知重女道君被纤细的锁魂链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是怎么了?”
“湛离神君有意把你们支开,跟子祟走了!”
“什么?”
宁亡人冷面如霜,断剑不负出鞘,轻易就斩断了锁魂链:“怪不得,神君这一路都怪怪的。”
岂无衣气得直跺脚,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害他还特意去找了应时雨来,到头来竟是一个把他们支开的骗局!
“那现在怎么办?”
知重女道君抖了抖衣衫,那煞气所化的锁魂链顿时消弭于无形,她这才施施然站起身来:“我知道他在哪。”
说着,掌心便浮起了一张符箓,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角,正巧是粘在湛离身上的那一张!
“自从上次知逢下山以后踪迹全无,我就研究了新的寻人之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走吧,去找神君。”
宁亡人随即跟上,只是岂无衣在听到那“知逢”二字,不免神色暗了一瞬。
应时雨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这……下官怎么办?”
岂无衣没有多想,只下意识道:“还能怎么办?还不过来!”
他连忙“哦”了一声,又匆忙跟着岂无衣一块追了出去,知重女道君却若有似无地回头看了这应时雨一眼,宁亡人向她摇了摇头。
子祟感应到自己的锁魂链被断,一边暗骂了一句反应怎么这么快,一边回头高喊了一句:“湛离!你那边可有线索?”
湛离只在远处招了招手。
他生怕那群凡人再来破坏他的二人世界,连忙一个闪身到了他身边,却见他身侧竟是个乱葬岗!
这一步花开满地春意盎然,一步白幡烂贡尸横遍野的诡异对比让人忍不住后背发凉,汗毛倒立。
“这……”
湛离轻轻一笑,深沉目光里悲喜不辨:“花生枯骨,日出于阴。所有的人间灿烂美好,都诞生于腐败和罪恶,是不是很有趣?”
子祟沉默着没说话,但其实他想说。
想告诉他,不论是花海,亦或者枯骨,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飘然世外不食烟火,一样是他心底里,那位独一无二的神君。
湛离眉目深锁,透着一种严肃和凛然,忽然伸手牵住他,向前方乱葬岗的深处走去:“一个猜测,抓紧。”
子祟看了一眼相牵的手,没再多问,只“嗯”了一声,紧了紧手,沉默着跟在他身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血浆沸腾,灼得心跳也无端加速。
——他真是好喜欢这个男人啊。
乱葬岗里飘浮着腐败的气味,凉风阵阵,吹动了无名坟头上树满了的白幡,凉得刺骨,隐隐约约的,忽闻前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哭号。
湛离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生生打了个颤,换成子祟一把将他拽到了身后:“小心。地府亡者看管严密,一般不会滞留人间,这恐怕不是所谓的鬼哭。”
他猛一回头:“春分神?”
“有可能,走。”
一神一鬼这便继续并肩向前摸索,那哭号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也不清楚到底是从哪个角落传来的,一气乱走,竟逐渐困在了乱葬岗迷雾之中!
子祟挥了挥手,雪白的迷雾浓稠如纱,伸手不见五指,哼笑了一声:“这种手段的障眼法也敢拿出来用,也不嫌丢人?”
说罢掌心煞气大作,随手一挥,便轻易驱散了周围的迷雾,然而,受到煞气感应,湛离脚下顿时一松,暗道不好,厉声喊了句“小心”,下意识一把将子祟护在了怀里,下一瞬,乱葬岗里咔咔作响,陈年旧骨与腐土齐飞,脚下土地轰然塌陷,他跟子祟就这么瞬间被大地所吞没!
而大地化作流沙,深陷以后,一切都恢复如常,依然是那些孤零零的白幡和孤零零的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哪还有这一神一鬼的身影?
湛离极速下落,怀里紧紧抱着子祟,脚下裂出了一条深深缝隙,漆黑的甬丨道里沙石飞扬,他一路擦着山壁滑落下来,少不了被尖利的石子划伤,只能匆忙又用神力护住周身,这才勉强平稳落了地。
子祟掌心燃起火焰,照亮周围,急急唤道:“没事吧?”
他有点懵,摇了摇头,掸下满头的灰,呸出一口泥来:“没事。”
说罢才扭头一看,原来他们尚未落到底,只是落在了一块凸出的巨石上,脚下的缝隙依然是深不见底,而头顶的入口已经被沙土封上了,因此才一片漆黑。
“现在怎么办,继续往下吗?”
“好不容易才下来,总没有中途就上去的道理,走吧。”
子祟“嗯”了一声,手里托着火种,勉强照亮一方,率先往地下攀爬。
只是……
不知为何,他这颗心,在这狭窄而又黑暗的缝隙里,竟无端悸动,透着……
至深的恐惧。
缝隙越往下越窄,不过一人的小臂宽,子祟不得不侧过身才能行走,头也很难低,根本看不清脚下,只能全凭摸索,靠山壁上石头或者凹陷行走,难免踩空,若非是湛离在他身后紧紧拉着,恐怕早就坠落进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