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打电话是为了给母亲一个惊喜,现在反倒是砸了自己的脚。
幸好尽管主人出去了,房子内还是有仆人在。
看见眼熟的大少爷,仆人不敢多问就开门了。
“外公他们去哪了?”严斐随手把自己的行李递给一旁的仆人,说:“麻烦放回我的房间。”
年迈的管家慈祥地说:“明家有一个晚会,老爷小姐受邀参加。”尽管林青雨结婚又离婚,看着她长大的管家在林青雨离婚后,依旧一直叫她小姐。
“少爷,您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好,恐怕要暂时委屈您稍等片刻。”管家说。
“没关系的,我先去练一下琴,外公回来后再叫我吧。”严斐表示理解,母亲总是每个月就让人把他的房间清理一次,这样就算他突然回来了也可以很快就收拾好。
管家微微鞠躬,转身去做其他事情了。
严斐走上二楼琴房。
他十几岁的时候和母亲回到这里,一住就是五年。哪怕是现在离开了好几年,对这个房子也还是有印象。
比如说,琴房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台钢琴。
大概是母亲打发时间用的,严斐想。
别墅中响起久违的琴音。
当林镜照和林青雨进门的时候,眼中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
尽管临近五十,林青雨依然光彩照人。注重保养的她看上去依旧年轻,却有一种经时间洗礼后的韵味。
“严斐回来了?”知道长久在外不归的儿子突然回来,林青雨表现得很平静。
☆、妈妈做的鸡蛋面
灯光打开,黑暗的屋子变得明亮,象征其主人的归来。
林青烟走进琴房,不管正在弹琴的儿子,径直走向放置在房间另一角的钢琴。
掀起琴盖,手指按下,琴音响起。
房间中充斥着两种乐器的声音。迥然不同的音色混杂一起,彼此争夺着主权,互不相让。
两人越弹越快,如同狂风骤雨来临,听到的雨滴击打屋顶的声音。
管家听到越来越激昂的琴音,走上二楼。
“叩叩。”
管家敲门,询问:“老爷,是否需要上楼提醒一下小姐和少爷?”
“不用了,就让他们闹吧。”林镜照说。
管家微微躬身,离开。
书房内的老人却没有坐在办公桌上处理着公务。
林镜照轻轻往茶壶里加水,温度正好的水缓缓注入茶壶中。
“嘣!”
琴弦断了的声音没有干扰到老者的动作。
把手上的工作做好后,老者静静坐在一旁,右手轻轻拍着沙发扶手,哼着年轻时最喜欢的那首歌。
琴弦断了,自然也不能再弹下去,斗争加速到毫无美感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哪怕是有定期检查保养,脆弱的琴弦也承受不住严斐飞快的弹琴速度。
这不是音乐,是暴力。
严斐停了下来,林青烟很快也把这首临时想的练习曲弹完。
断弦的古筝还在发出一丝丝颤动产生的鸣响,像是在控诉严斐的暴力。
严斐呆坐着,没有动。
林青烟走到严斐身后,带着指责的态度说:“你的琴弹得越来越没有美感了。”
“那又如何?”严斐语气平静,被琴音影响的情绪在琴弦断掉的那一刻恢复正常。
林青烟对严斐的态度不置可否,问:“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严斐站起身,转身拥抱林青烟。
林青烟的心微微触动。长时间不见的间隙仿佛就在这个拥抱中消失了。
“我想你了,妈。”严斐语气亲昵,似乎还是当年在林青烟膝下玩耍的男童。
只是似乎。
林青烟想起严斐离家时的那一番话,为了一个男人肯和家里决裂的态度到现在还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尽管这几年来母子关系缓和许多,但也不足以让林青烟把这根刺完全□□。
她推开严斐,刚想出口训斥,在看到儿子变得成熟的模样,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内心诸多话语化成一声叹气。
到底是自己亏待了这孩子太多了。
“去洗个澡吧,等会儿去见你外公。”看到儿子风尘仆仆回家,还没来得及梳洗,林青烟说道:“你的衣服还在。”只是不知道你还适不适合穿,孩子好像在离家的几年中又长高了。
“不问我为什么回来吗?”严斐问。
林青烟哼了一声,说:“你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你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只是不知道你外公肯不肯让你住下来。”
严斐沉默,半晌才把自己回来的目的说出来:“明安来找我。听说你们给我定下一个婚约?”
林青烟脸色不改,说:“问你外公去。”
知道在林青烟这里问不出答案,严斐无奈地准备走出房间。
林青烟看着严斐的背影,犹豫着,经过短暂的挣扎后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反正严斐迟早都知道。
“你父亲他……去世了,前几天走的。留下的遗嘱说把财产全部给你,过几天应该会有律师来找你。”
严斐脚步一停,手扶在门框上,说:“我知道了。”说完大步离开房间。
林青烟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安静的气息围绕着她。
孤单的身影,显得那么可怜。
老人坐在茶桌前,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严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敲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说:“外公,打扰了。”
林镜照抬头看了外孙一眼,把书放下,说:“坐吧。”
严斐顺从地坐到茶桌的另一边,林镜照的对面,开始了几年来祖孙第一次交谈。
“近来可好?”林镜照问,同时也在观察这个甚少见面的外孙。
“找了一份在琴行的工作,经济还算富裕。”严斐镇定地回答。
就像第一次见到外公的时候,房间中只有他和一个老人。
尽管陌生的老人面目慈祥,但那时的严斐仍是浑身紧张。
“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不要像你妈那样,把自己折腾得那么惨。”林镜照叹了口气,伸手把煮好的茶拿过来。
严斐见状,抬手想帮忙。
“你坐着吧。”林镜照制止了严斐的动作。
严斐乖乖坐回去,像聆听老师教诲的好学生。
“你难得回来一次,是有什么原因的吧。”林镜照拿起沏好的茶,轻抿一口。
时间刚刚好。
“明安来找我了。”严斐说:“是您给我定的这门婚事?”
把茶壶放回原来的位置,林镜照拿起另一杯茶放到严斐面前,说:“尝尝。”
严斐捧杯,抿了一口,眉头便皱起来了。
太苦了。
“的确是我私自定下的。”林镜照见严斐皱起眉头,笑了,说:“你总要留个血脉,恰好明家那小妮子不介意,我就和大哥谈了,帮你们定下了。”
严斐说:“我也和她见过面,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而且我不想让孩子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林镜照微微颔首,说:“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不用担心扶养问题,明家会养大这个孩子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严斐说,想要再解释一番。
“你好好想想吧。”林镜照打断了严斐的话。
严斐垂下眼,手不自觉地握住茶杯。
见严斐态度坚决的样子,林镜照也不想逼得那么紧。不过为了……林镜照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父亲的遗产不多,给了你妈之后,你有想过你自己的未来吗?”
“我可以照顾自己。”严斐自嘲地说:“我也不需要和另一个女人建立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只为了一个你们预期中的孩子。更何况,明安和我是有血缘关系的吧。”
林镜照波澜不惊的面容有了一丝变化,他惊讶,很快又恢复沉稳的样子,说:“是明安告诉你的吧,那个小妮子……”说着还摇摇头,语气中尽是对晚辈的宠溺。
“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患遗传病的概率会更大,外公,你们想要的难道是一个有百分之五十以上可能得病的曾孙吗?”严斐平静地说,来的时候,他已经打算把事情都挑明,也就不在乎今天之后他是否还能有林家少爷的身份。
林镜照半晌没说话,外孙强烈反对的态度让他一时捉摸不定。
林镜照对这个外孙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严斐就和他父亲一样,被林镜照视为林家的污点,倘若不是严家覆灭得太快,他也不至于把外孙逼得太紧,让女儿对自己再生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