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旦俯拾(21)

作者:黎昕玖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笔迹突然变得凌乱,像是匆忙之间写下的,钢笔的笔尖因为用力太猛刺透了牛皮信纸的纸面,洇开一圈不祥的墨迹。

【幸好你没来。】

门外的卖报童大声的喊着。

“卖报!卖报!”

“9月10日大爆料,7月29日毁于轰炸的南开大学,于长沙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组建长沙临时大学……今已开始授课……”

(1)南开大学秘书长黄钰生。七月下旬时,日军已调动大批部队到中国,为接下来的进攻做准备,如此行事下,黄钰生等人决定疏散,留部分师生保护学校,整理图书与仪器运往外国租界,以求得保全,但由于日军阻拦,仅有不到一半被运出。

(2)关于日军为什么在全面抗日战争开始的第一个月就首先轰炸了南开大学。

在1927年,时任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带领师生至东北考察,发出感慨,“不到东北,不知中国之博大;不到东北,不知中国之危机”,四年之后这句话被写进南开大学的教材——《东北地理教本》中,警示国人日本觊觎东北的野心。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这代表着从教育层面上种下了反抗的种子,为南开师生、天津人民的爱国救亡运动吹响了号角。

在后来美国记者泼斯坦出版的纪实书籍中有记载,当时日本军官宣称要轰炸南开时曾说“那里很坚固,中国军队会用之进行防守,且南开大学是反日的基地,要毁掉反日的一切”。

1937年7月28、29,日军轰炸了两天,30日军队进入,烧了能烧的东西。

张伯苓校长曾经说过,“南开凝聚了我一生之心血,战端一开,难以保全。保不住就不保了,绝不能向日本人屈服!打烂了南开可以再重建,国家一旦灭亡了,还谈什么教育!”

作者有话要说:诈尸

第18章 一束光

我先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一件事,而对另一个人、或是一个无关自身的事死心塌地。

直到我失去了所有。

像是每一个老来得子的家庭一样,我自幼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要喝水,父母便愿意把昆仑冰脉上初融的雪水取来;要光亮,父母都能把星星摘下来为我照明。

也像是每一部狗血却又现实的电视剧一样,世事难料,大厦将倾,一夜之间楼塌、人散。

那年我十六岁。

父母双亡之后,巨额的遗产根据继承法传到了我身上。我像是一块鲜嫩的肥肉——连弱小无辜的小白兔都不是,兔子急了还能蹬鹰,肥肉就不一样了,早就被扒光了最后的防御,光裸裸赤条条地面对着这个世界上的恶意。

笑里藏刀的人们围在我身边,起初还是笑脸迎人背后捅刀,后来看我真的是被家里养得太好了以至于显得有些白痴,便把那一张张面具扔在一边,露出了张牙舞爪令人作呕的本质。

他们用了一种最为简单的方法,雇凶绑架杀人,杀了我之后,再让被雇人自杀。

我死了,第二顺位的继承人,就能理所应当的继承巨额遗产。

在我现在回忆起来,那段时间是灰色调的,带着磨砂的质感,以至于一切记忆都记不大清了,只能想起那种压抑到能够把人逼疯的痛苦。

黑暗之中,我能闻到我流下的血的味道,混杂在废弃修车场萦绕不散的汽油味里,泛着令人发酸的感觉。我能够听到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带着种放弃的疯狂。我甚至在半梦半醒的昏迷中看见了带着面具的人,他们把我围在中央,挡住了一切的阳光,低着头,冲着我诡异地微笑。

我只是单纯得宛如白痴,但也不是真的白痴。我知道我不可能活下来,世界已经是一片黑暗,等到那些人算好的时间到来,我就能彻底囿于黑暗,永不复还。

但是我足够幸运。

不,是太过幸运。

我看到他破开黑暗而来,逆着光,我看到他一半隐没在黑暗里,一半披着阳光。

我本已在这修车厂的犄角旮旯里发霉成了了无生气的苔藓,却被劈光而来的人洗去了污秽。

后来我才知道,迫于压力之下的警方力量不敢真正地去调查。初出茅庐的他却不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凭着一腔初生牛犊一般的正义感,破开了这次死局。

我当时虽然只有十六岁,可他也不比我大上多少。因着我身上的伤太多,他本是想背我出去,却硬是因为我俩身形相仿,没能背起来,还是扶着我一走一趔趄地出去了。

很难说清楚当时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末代皇帝,早已心知肚明手下居心不良,自己众叛亲离,所识颇多却无人可帮,因而早早地就接受了命定的结局,坦然地为阶下死囚,喝杯中鸩酒。

却有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地狱,告诉我,天气很好,阳光很暖。

像是早就放弃的囚徒握住了蛛丝,摇摇欲坠的骆驼被卸下了稻草。

愣头小子破坏了一群精怪的好算盘,我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说过,我不是白痴。

古时十七岁的霍去病任骠姚校尉,率八百骁骑纵马追敌。我虽然做不到霍去病那样,拼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保护一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所谓一夜成人,不过是把以前所知学以致用罢了,外加扔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仁慈。

阴暗龌龊的地方风起云涌,我和那群精怪斗了三千个来回,而龙卷风下的他被护地严严实实,连普通的日子都没发生什么变化,甚至还升了个职。

要我说,他可能只记住了我的名字,连带着后面一大串事情,连个冰山一角的冰渣子都不知道。

其实也挺好。

一场变故之后,人们都说我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不论是从性格还是能力。我是一个自我死亡过一次的人,重返人间纯粹是为了他。如果不是担心莽莽撞撞,一颗赤子心,傻不拉几的人,不明不白的被那些黑暗拖下地狱,我才不愿意回来费心费力和那群人斗法。

是在事情平定了一些之后,我感觉到自己不大对劲的。

原本有着大量的事等着我处理,每天焦头烂额,大脑恨不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思考,一件事翻来覆去能思考十几遍,就怕一个不小心下,让他受到伤害。

现在逐渐没有这么多事了,一切慢慢地上了正轨,我像是丢失了主心骨一般,开始迷茫起自己。

我不受控制地想要去了解他更多,我知道这看上去很不对劲,甚至自己也明白,这是他把我从地狱带出后的后遗症,我把我的重心和执念放在了他身上。

我知道了他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有一个小他十岁的妹妹——他很宠他妹妹。他的母亲有着慢性胃病,去年在医院里住过十三天。他父亲是一名消防员,在他妹妹刚出生不久牺牲了。他从小就立志当一名警察,有着一种看上去不为现实灰色世界所容的正义感。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进入他的生活,会去在他警署前的咖啡店里点一杯在平时我绝对不会喝的劣质咖啡,在小情侣和学生们咋咋呼呼的嘈杂之中,看着他下班的身影。

他会骑自行车,把挎包放在前面的铁篓子里,如果下雨,他会走路去两百多米外的公交车站坐395路公交车。

我会看着他回家的背影,喝下那充斥着糖精奶精和劣质咖啡粉充斥的咖啡,甜得发腻的味道充斥在唇舌之间,太久了,以至于我看见了他的背影,都能感觉到甜味,仿佛他是甜的一般。

我当然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个正常人不会像我这样。

因为执念而去了解,因为了解而爱上。

因为他推开了那扇修车厂的门,踩着暖光奔跑进来。

所以囿于黑暗的我,就再也不可能放开这束光。

我选择重回学校,攻读法医学。

高校毕业,我去了他在的警署,我想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当年他把光带进了我的世界,那么我就让他永远在光芒之下,无需担心黑暗。

至于其他,我可以慢慢来,如果他不愿意,那么也是可以隐藏的。

十多年后的我们,能坐在同一条长椅上,晒着午后的太阳。

我从迷糊的小憩二中醒来,他的腿上放着一本书,闭着眼,阳光透着他的睫毛,像是笼在暖绒之中。

我探身去看书上的内容,却不小心把浅睡的他碰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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