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想说什么?”
月饼跑回去躺在月光下,然后指指自己,指指谢江远,做出了一个变大的手势。
“……你是说,晒月亮你可以变成人?”
月饼躺着比了个OK。
不知道为什么,谢江远意识到自己特别期待月饼变大的那一天。
谢江远把月饼还有另外三个真·月饼一起带回了家。连着晒了三天的月亮,谢江远总觉得月饼白得莹莹发光。
谢江远用鸭绒被里的鸭绒做了一个小窝给月饼,但是每次到凌晨两三点钟,他总是会被晒开心月亮的月饼爬床加踩脸弄醒,最后只好抛弃了手作小窝任由月饼开心,随意在床上的任意位置睡。也好在谢江远睡觉基本上是一个姿势睡到天亮,不然如果不小心压到月饼,他会心疼死。
只不过有的时候月饼睡得地方很尴尬,关键月饼有时睡着睡着还会吧唧咬一口然后蹭蹭。
今天的谢江远也痛并快乐着呢。
中秋节到了。
傍晚的时候谢江远出了趟门,去超市买了两个螃蟹,月饼缩在口袋里扒着口袋边好奇的观望着。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谢江远急急忙忙地进了厨房准备螃蟹。月饼从来没有吃过各种各样的美食,这几天恨不得把谢江远的甜品店里的所有品种都吃了个遍。谢江远也乐得每天变着花样给月饼做吃的,看月饼吃到好吃的时候的小表情真的是一种享受。
今天谢江远准备给月饼做螃蟹。
等到谢江远准备好晚餐,并且专门喂月饼做了微缩版摆餐之后,他发现,他找不到月饼了!
谢江远心急如焚地把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找到阳台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个黑影。
!
这是啥!
一个,大号的,月饼!
变成了正常人身高的月饼抱膝把自己团起来,额头抵在膝盖上,左手还攥着一方小小的白色餐巾。
夜色很静,朗朗的月光恬然地拂照下来,谢江远听见了很轻很轻的抽噎。
谢江远心猛然一紧,一种无法阻止的心疼从心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哪怕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光只是听到他的抽噎声,他就心疼的无法呼吸。
谢江远半跪着抱住月饼,“怎么了呀宝贝……别哭呀……”
月饼缓缓地抬起头,眼角红红的,“我,嗝,我不是故意吃掉,嗝,那三个月饼的……嗝”,他小小的打着哭嗝,“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嗝,你,你别嫌弃我,我化形的时候特别饿,嗝……”
谢江远看着突然能开口的月饼怔了一下。
月饼却误解了谢江远的表情,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嘴,捧着手,“我,嗝……我赔你一个嘛……别,嗝,别生气了,不要嫌弃我。”
月饼的手心出现了一个月饼。
“莲蓉蛋黄的……”
谢江远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看着怀里的人,“不会的,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吃多少我都喜欢”,他温柔地摸摸月饼被他梳理柔顺的长发,“化形的时候都不告诉我,你太坏了。”
月饼睁大眼睛,“那,那你罚我好了。”
“罚你去吃蟹黄。”
谢江远微笑着吻了吻月饼的脸。
今夜月色真美。
第15章 囹圄
【一】
青山外,绿水边。
落英洋洋洒洒地铺了一路,浅粉花瓣似是暖樱色的雪,轻柔地飘落。
墨锦长靴用着的是锦官城上好的蜀锦,绣着的是玲珑祥云纹,足尖点在粉白花瓣上,竟连陷都不曾陷下一丝一毫。
清风徐来,撩起来人鬓边一缕青丝,水蓝发带随风而起,白蓝相间的道袍因着走动的步子摇曳,内里繁复的缂丝领口包裹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左衽着束进腰带中。
冷冷清清的眼神,似是和这静谧的山水一样,携着恒古的淡漠。
他踏英而行。
【二】
祁暮蓬踏入已经破败不堪的结界,灵气近乎消散干净。
里面幽冥深邃,视界兀地变暗,祁暮蓬恍惚了一瞬,突然就想起了他第一次履行承诺来到这的那一个傍晚,那人没个正经地斜斜地倚着缚魂碑看着他。
他坐在寒气逼人的池子边调息了一周天,灵气归入丹田,睁眼就径直对上了周临微眯着盯着他的双眼,那双暗色的眸子里没有藏好的柔情猝不及防地被他捉个正着,周临有些狼狈地避过眼。
他顿了顿,却仍旧没说话,估摸着已经过去一天,起身准备离去。
“还真是一刻都不肯多待啊。”
“嗯。明年来。”
他脚步不停,走至结界边缘,幽幽地似乎听见一声。
“太黑了。”
的确太黑了。
这段记忆突然被勾出,可能是失了灵力的他终于能够体会到伸手不见五指,低头不见足尖的惶恐不安,他忆起那日的安静,寻思着莫不是因为周临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不敢随意开口,怕说了什么惹他不快的事罢。
嗯……以周临的个性,还着实有可能。
明明嚣张至极,在他面前一言一行却似履冰而行,虽说言语间的恣性狂妄不曾改变,可他偏偏就是看出了下面掩藏着的战战兢兢。
祁暮蓬觉着好笑,他又不是什么怪物,不过是因着立场不同对上过数次罢了。
不过会想着当年自己那刚正不阿,算得上是顽固不化的死板性子,说的有些话确实是有些伤人。
轻轻眨了下眼,看不见路,他只好摸索着按着记忆前行。说好是一年一见,这十七年却是因着他出了事不曾来,看这结界已经如此不堪一击,周临怕是已经破阵而出了。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大概是块石头,重心不稳地向左倒去,却仅仅只是晃了下身子——有什么东西扶了他一下。
“你还知道来啊。”
沙哑的声音像是从未开过口的人说出的,祁暮蓬抬头看向前方,虽然他看不清,但是他知道身前不远处,冰冷刺骨的渊池中央缚魂碑边,周临在看着他。
“抱歉”,确是自己失约,祁暮蓬开口致歉。
许久未曾有回答,祁暮蓬偏了偏头,看不见,他只能凭借声音推断发生了什么。
感觉到微弱的气流,周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的眼睛怎么了。”
【三】
若是问周临最厌恶什么,他必定会说,黑暗。
虽说周临本就是夜半梦魇的化形,早已适应黑暗,但是让他厌恶的并不是黑暗,而是和黑暗相伴的寂寞。
缚魂碑将他的灵力一点点地吞噬,失去了灵力的他根本无法在黑暗中视物,连心上人的面容都看不清楚,更别提一年一次见面之后难以熬过的364天。
黑暗。
寒冷。
孤独。
没有道长。
这真真是……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可是如果自绝,就见不到来年来这看望他的道长了。
这可比所有、所有的苦痛更令他难以忍受的事。
结界早就松动的一触即溃,如果他想,逃出这个封印了他四百多年的囚笼易如反掌,可是他没有。
当年他一怒之下用噩梦折磨了昙泽尊上七七四十九天,生生将一位大能逼到疯癫。后来被人界各门各派通缉追杀,他也都逃脱了,当时想着再看一眼祁暮蓬就退隐,却被祁暮蓬发现。
那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很是紧张,周临逼退了了昙泽尊上为祁暮蓬寻来的佳缘美眷,姑娘执着那张他冒写的休书愤懑自缢,祁暮蓬这么一个淡漠冷静的人竟也言辞激烈地怒斥他,敛眉决绝地说,他们不会再相见。
他是真没预料到姑娘性子如此刚烈,可是一切都没办法再挽回。
那以后祁暮蓬就真的对他避而不见,哪怕不得不见面,也都把他认作不存在的透明人。
这简直能把他逼疯。
在他暗中潜入祁暮蓬的梦中,许了他一夜安眠,也看了他一宿,却在准备离去之时被逮个正着。惶恐不安地站在窗口,虽然笑得一脸无所谓,但是他心里知道自己有多害怕。
他怕祁暮蓬又说出什么永世不见的话,天都不会知道他上次听到祁暮蓬用清冷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如坠深渊的冰冷感。
仿佛血液都被冻结,没有办法再动一下。
所以他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祁暮蓬关于封印他来平息众怒的提议,这大概会是他和他转圜的唯一契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