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句拐了好几个弯,才换了一个合适的称谓,原本云敬之说伤心调侃的成分比较多,如今倒是真的有些难受起来。
一旁江子若发现气氛有点不太对,当即道:“为了敬之能快速走出悲痛,我决定再大出血一次——多给你弄几本花花小册子!”
云敬之抄起一把花生米就砸了过去:“再送这玩意儿,以后就别来了!”
几人笑闹了许久,用过晚饭才散了。陈庭钰走出门,叹了一句:“我现在相信不是厨子帮着蒙人了,这林娘子一走,菜都没什么新鲜花样了。”
江子若没好气地拍了他的后脑勺:“没看见敬之很难受吗?这种事还要乱说。”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出来才说的吗!”陈庭钰表示自己很冤枉。
慕容拓一旁听着,心中也并不轻松。江子若说得不错,她现在一个和离过的女子,日子岂能好过?她以后怎么办?难不成还去当铃医吗?
他想起那时她青红斑驳的手,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边云敬之命人送走几个好友,扶着轮椅回了正屋,里面还是那个样子,却让他感觉空荡荡的。
他用拐支撑着,慢慢挪上床,昨天尚且佳人在怀,今日已是孑然一身,明明已经独自过了二十多年这样的日子,如今竟也会不习惯。
林夕媛也有些不习惯,不能枕手臂都觉得不好睡了。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睡没睡……
两人突然分离,情无可寄,只好枕相思而眠。
第六十一章
第二天林夕媛起来吃过饭,门房小丁说侯府派人送了信来,她又惊又喜地拆开来看,果然是他的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没有署名,只有这两行字。她欣喜地捧着信问:“送信的走了吗?”
“没,说等回信呢。”
林夕媛于是也拿了纸笔,想了想,促狭地写了四个字:俺也一样。
云敬之收到这信的时候,笑了半天,墨书凑过去偷偷瞄了一眼,差点也跟着笑出声来,连忙猛掐大腿才艰难忍住。
得了这信件,两人皆是心情大好,各自忙各自的了。
这两人因为有着未来之约,是以倒还淡定,但是京中高邸之间,因为他俩和离的消息都已经炸开锅了。
改道冲喜,断手为誓,开腹治人,几经波折人治好了,现在竟然跟世子和离了!
这个林氏女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有人惊叹,有人嘲讽,更多的人是想不通。
不过比起这些,有一个人极其兴奋的状态就显得格外不寻常。
蔺天铎一听说林氏和离,当即拍案而起:“叫恪儿来!老夫有一门亲事要跟他说!”
关于这一切,林夕媛自然还不得而知。到了约定好拆线的日子,林夕媛带上半夏和玉竹去了将军府,一听是她来,府上自然是热情相迎。
林夕媛一眼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子,对方也惊喜道:“是这位姐姐啊!”
君夫人忙道:“不可对少夫……林娘子无礼。”又对她介绍,“这是小女语同。”
“君夫人客气了,若真说起来,她这份姻缘也是我促成的,我这斗胆喊一声妹妹,应当也不过分吧?”林夕媛笑眯眯道,“没想到陈大人动作倒挺快。”
“哎呀,说这个干什么……”君语同捂住了泛红的脸。
君夫人曾经听女儿说过和陈庭钰的事,没想到还是这救命恩人促成的,当下更是亲热:“那你可更是得好好谢谢林娘子了。”
林夕媛笑着摇头:“君少爷呢?我来给他复诊。”
“他还在房里歇着,快请。”
伤口恢复的不错,林夕媛一面细细地拆,一面给身后两个婢女讲解。
君夫人看见了不由得道:“林娘子将婢女教得极好,那时候我心中慌乱不觉得如何,回来之后才发现还是她们照顾地得当,这要是谁家能有这样的医娘子伺候着,不知道该多好。”
林夕媛笑,她倒是识货。如今的医娘子可是稀罕人物,只有宫中才有,外放出来以后也是大户人家争着相请的,自己原本打算办教学班也是这样想的。
自己以后需要人手,这些护理手段能流传下去也是好事,同时还能挣一笔银子,倒是一举三得。
林夕媛对君夫人说:“过些时间我会抽空授课,夫人有心的话可以送一两个人来,不过学费是不能免的。”如果进行顺利的话,可能还挺贵,对于这些富贵人家来说,不贵还引不起重视来着。
“不用免不用免!要是能得这样伶俐的人伺候着,我也就不用再整日担心家里这些老老小小了。”君夫人喜道,“一定给我留两个位子啊!”
林夕媛从君府回到林府,开始重新整理护理学的资料,一边学习一边酌情增减一些,一些特别生物学化的东西不必要,跟这里的人没必要说这些,主要还是以各种护理活动为出发点,讲解原理和措施,再加入一些实践。
她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王氏过来喊她了好几遍她才听见,连忙迎了出去。
林夕媛扶着王氏一道去饭厅:“嫂嫂辛苦了,如今你刚有孕,本想着说多给你做些东西食补,这一忙又顾不上了。”
王氏朝她笑:“不碍事,妹妹如今才更辛苦,虽然你说得轻松,但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私下里愁的掉了不少头发吧?”
王氏性格爽利,倒也很好相处。林夕媛叹息一声:“爹年纪慢慢的也大了,以后家里的生计都系在这上面,我怕我考虑得太少,原本是好心,到最后却办了坏事。”
王氏却道:“这倒不会,其实支持你只是一方面,你说的那些的确也是有利可图的,否则相公和公爹也不会这样果断干脆。”
她说完又笑:“你不要觉得说使唤我们不好,本来南下的生意也的确不行了,妹妹能把这么大的事分给我们,又这么有前途,我们心里也很欢喜的。”
“真的吗?”
“那是自然的,我说话直,可能不好听,但实际上就是这个道理。只靠亲情去维持的事业无法长久,只靠利益维持的事业无法顺心,只有咱们一家子心朝一处,利益一致,以后才会越来越好。”
这话确实如此,联想她之前问拆账的事,不难发现她其实也重亲情,但是更加冷静理智,实际上林夕媛做事的时候更喜欢这样,只攀关系不论事实是没有好下场的。
和王氏简单谈了几句,倒叫林夕媛又多受益了几分。两人入内,胡氏连忙招呼他们坐,林从焕则取了一个小布包打开:“妹妹你之前在铺子定的东西,样子有了,你看看成吗?”
林夕媛闻言连忙上前去看。之前主要找了三家铺子,一家是裁衣的,做了些口罩、被单和白大褂,一家是兵器铺的,打了剪子、镊子、针和刀片,还有一家就是之前的木匠铺子,打了家具和护理床,家具那些早已经搬进去了,现在就是这些小物件。
“这口罩不行,不怎么透气,下次去打被子的时候把我的样品带给棉纱铺子看看他们能不能做。这针和刀片……”林夕媛一声叹息,“这差的太多了,没法用。”
针太软,刀太大,用这个去做手术,那得把人折腾成什么样啊?
林从焕无奈道:“那匠人也说没办法了,最多就只能做成这个样子。”
林夕媛强打着精神:“没事没事,咱先吃饭吧,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实在不行就只能每次兑换,可是当做手术成为常态,积分肯定是支撑不住的……
打针输液这些暂时就不考虑了,多用口服药,边做着边找替代品,这手术刀却是不能马虎的……
林夕媛一面吃饭,一面想着,如果不再追求做成一次性的,而是直接用好工好料打成成体,每次使用之后进行消毒,不知道可不可行呢?
她人虽然扒拉着饭,脑袋却是不停歇地转着,见她想得认真,其他人又没办法帮她出主意,皆是有些无奈心疼。
这天晚上林正堂从太医院回来,吴宗义也跟着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名年轻男子,林夕媛被人请到前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这男子的不同之处。
眼神无光,目色滞然,是个盲人。
“见过吴院正。”林夕媛道。
“见过少夫人。”他回礼。
林夕媛笑:“我已离开侯府,吴院正不如就喊夕媛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