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便笑了,比起拉近这天生注定的差距,还是靠自己医术谋得一席生存之地,让她更觉得靠谱踏实。
林夕媛自以为想得清楚,却没想到在再次入内,撞见云敬之几乎不加掩饰的欣喜笑意时,之前的那些想法就全断了篇。
她虽然表现得极为镇静,可自己的心里却很狼狈。为什么要这样看她,为什么要让她心乱……
为什么自己会心乱?
林夕媛脑海中全是他的温和笑意,如今的和初遇的,重合在一起。
一个念头骤然在心中炸开——她动情了!
林夕媛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些动情了,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以往只是偶尔觉得有些场景让人美妙欢喜,现在竟然会因为他的举动影响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夕媛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还未洗刷的耻辱,也没有忘记自己尚未完成的赌约,还有她要成为离国第一女医的愿望。
这些都是在侯府无法实现的。
她于是又想起,曾经在遇见江玉瑶之前的一段时间,她过得太过自在,自在到几乎忘了这些事,如今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夕媛再一次告诉自己。
他是挺好一个人,但是等治好了她以后,恢复以前的姿态,便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以后会和慕容拓一样,受人瞩目,妻妾成群,她不可能留在这享受安逸,再和其他女人一起争宠。
既然早已经决定了是要走的,就不要动这种心思了。何况那种人物,怕也是撩妹高手,之前的江玉瑶,还有那个什么苏姑娘,以及许多她不知道的,说不定都被这样灌过迷魂汤。
不就是一点小暧昧么……林夕媛冷静下来,她还不至于这样就被骗了去,以后躲着他点就是了,省得自己又被撩得心慌慌。
都怪以前没点恋爱经验,居然这样容易心乱,太丢脸了……
云敬之上一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开口留她在身边,却被太医院给搅了,心中始终就放不下这事。
他不敢再耽搁很久,因为她说过最迟到腊月就能进行下一步治疗,再往这之后,她便要走了。
如此朝夕相处,都能把人放走,以后哪里还能再追回呢?
这一点云敬之想得很清楚,所以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想再和她表明心迹。
可是机会没等到,等来的却是她的变化。
她在逃避自己。
以往她无论生气或是忙碌,对着他时却也是大方直视,不加躲闪,如今却是不肯看他,甚至开始将许多原本自己做的事,渐渐转手交给碧湖和青烟两人。
云敬之心下一沉,这难道已经是离别地铺垫了吗?
甚至她又一次在习字遇到难题,他几乎是极其小心地去握她的手,她却是立刻停笔,声音干涩地说了一句:“别这样。”
然后从此就再没有在他床边写字,宁愿自己伏案窗前,暴躁地揉纸团子。
为何突然会这样?
云敬之疑惑不安,林夕媛却是气恼纠结。
该死的,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去在意他,明明只是手把手写字,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要心猿意马?为什么自己想得越是清楚,却越是发觉自己对他情意暗生?
她讨厌自己这样没出息。
林夕媛看了看自己如今的练字本,每一笔每一划,从差逐渐变得有模有样,最后竟开始有几分像他写在一旁的范例。
她骤然扬起一阵酸涩的笑容,泼墨扔笔,干脆字也不再练了。
“今日不练字了吗?”云敬之发现已经过了她平日习书的时间。
“不想写了。”林夕媛盯着书,头也不抬如是道。
两人再无话,直到过了一会江子若他们来。
第三十八章
屋里的沉默被来人打破,陈庭钰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吃上次的糖醋鱼,林夕媛扔了书:“今天吃螃蟹。”
云敬之闻言,不由得皱眉看她。一旁江子若也奇怪了:“不是说敬之不能吃吗?”
“他看着就行了。”林夕媛说。
云敬之当然不乐意了:“我也要吃。”
林夕媛时隔多日,终于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冷:“世子如今脾胃虚弱,不宜用大寒之物。若引发病症将会十分麻烦,还请世子为我这双手顾念着些。”
此话一出,云敬之便不能再争了,难不成真要因为一时冲动坏了身体,再害她断了双手不成?
云敬之越想越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上一次,她还是顾念着他的,如今却已经是完全不在意了么?
林夕媛自然是在意他这个病人的,但却不想让自己在意除此之外的事。左右她也不打算一直留在这,明年他想吃自己找旁人蒸去,少扯她身上。
见她出去,慕容拓难得问了有关她的事:“吵架了?”
云敬之摇头:“没有。”
但比吵架可要糟糕得多,如果是吵架,最起码还有迹可循。这样突然不理人,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对于这种事情也没有经验,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林夕媛去厨房指挥人把螃蟹处理,又让他们看着配了菜,自己就到外面隔间躲着,省得听那俩架秧子的一口一个嫂子叫不停。
过了也不知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林夕媛原以为碧湖过来告诉她人走了,没想到她却是一脸焦急:“少夫人,裕王殿下突然腹痛不止,您快去看看吧!”
林夕媛并不想去,但又不好不去,结果去了一看还挺严重,这人满头是汗,唇无血色,看起来极为痛苦。
慕容拓有些尴尬,林夕媛却是想到了最有可能的原因,皱眉问:“裕王殿下来之前吃过什么?柿子?冰饮?石榴?橙?”
“柿。”慕容拓道。
林夕媛顿时无语:“柿子与蟹不可同食。”这是常识啊大哥……她又不放心地问:“江大人陈大人没有误用吧?”
见两人皆是摇头,略为放心了些,入内到自己学习的案前开了两味成药着人去买,又取了针囊,示意慕容拓卷袖。对方看了云敬之一眼,有些犹豫。
林夕媛本就不高兴理他,见状站起来就走:“裕王殿下觉得不便就稍忍一会,等服过药便无碍了。”说完人已经跨了出去,留下一句故意放大的嘀咕声,“谁高兴看啊!嘁。”
慕容拓神色复杂,陈庭钰却是看向云敬之:“你俩真没吵架?”
以往她最多对慕容拓就是不理,这会儿直接不加掩饰地暴躁上了都,这是已经不在乎他会不会为难了,还说没吵架?
云敬之无奈:“真没有。”他看向慕容拓,“你还行吗?其实这没什么,你这样强忍可不好。”
慕容拓摇头:“算了吧,到时候你再乱吃飞醋我可划不来。”
他这样说,倒是让几人没那么尴尬了,云敬之笑:“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原以为这事就这样了结,没一会儿,半夏犹豫着走进来行了礼。这是林夕媛带过来的丫鬟,平常他们这几个到的时候,她一般是不来伺候的。
“怎么了?”云敬之问。
半夏嚅嗫着道:“少夫人害得裕王殿下受罪,心中不安,特地让奴婢送来赔礼。”她说着将一木盒双手呈上,见慕容拓一接过,逃也似的行礼离开了。
慕容拓狐疑地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神情大变,啪得一声将盒子盖上,竟是整个人如虚脱一般,倚在了桌沿上。
木盒之内并无其他珠玉锦绣,只有半面已经略生锈迹的铜镜。
那是……他们两家合婚的信物。
她被自己逼到如此境地,如今连信物也都退了回来。这信物本不该在侯府,如果他没想错的话,应是大婚之时,林正堂转交给她的。
是让她为自己求得他的一丝怜爱?还是让自己看在往日恩情不要再做刁难?
他不知道,因为她还没用上,便已退回来了。
虽然如今已经是不可追回,但是被她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明确告诉以后再无瓜葛,他还是难以接受。
一时之间,慕容拓竟觉锥心之感更痛于腹间病灶。
到底是什么样的赔礼,竟把慕容拓惊成这样?
其余三人没有看到,皆是极为惊讶。云敬之更多了一分郁闷,原以为已经了解了全部,没想到他们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