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母亲说得分外含蓄,秦嫀却是秒懂,垂眉轻笑道:“……打发他的方式还不多吗?阿娘不必忧心,夫君人品端正,断不会拈花惹草。”
王氏点点头:“如此甚好。”
待夫人与岳母说罢私密话,赵允承进来,得知岳母竟然上门送钱,他微微挑眉,沈府又不缺钱。
“铁鹰。”郎君立刻让铁鹰,收拾两车东西送去,这才舒坦。
秦嫀见自家男人再次回来,倚在榻上养胎的她,撑起身满眼求知欲地问:“现在外头风声如何?”
流水宴也摆完了,钱也收了,不知晓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反应。
“夫人莫要乱动。”赵允承紧张不已,立刻过来矮身扶着秦嫀,眼神扫过女郎那还平坦的小腹,满眼温柔:“外头没什么风声,他们都习惯了,做错事本就该道歉……”
看了看,没忍住,修长手指轻轻抚了过去。
秦嫀瞥了眼,看不过眼郎君小心翼翼微颤的指尖,要摸便大胆地摸,这般小心她会以为自个是樽花瓶,不堪一击。
在赵允承眼中,她可不就是不堪一击么?
秦嫀拉起孩子他阿爹的手,啪叽摁上去,拧眉:“不要婆婆妈妈,要摸不摸地弄得我心烦。”
“……”不知是不是赵允承想太多,他觉得夫人怀孕后脾气见长了。
平日在外边跺跺脚能让朝堂震三震的人物,此时也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不曾吭声。
许是对妻子撒谎太多,他终究是有些内疚的,平日亦粘人得很,即使妻子怀孕,也惯爱在一处待着。
至于那大理寺的差事:“我觉得那差事不大好,我已将它辞了。”
秦嫀睁大眼,定定望着他。
这般地频繁跳槽,倒是让人想到了每一年的应届毕业生。
她仔细琢磨,叹了口气:“也罢,大理寺当差危险,不若文职来得轻松。”
这番分析遭到郎君的大力认同,对方忙郑重点头:“正是。”说罢捏起虚虚的拳头,给秦嫀捶腿,忙得像小蜜蜂的郎君道:“我听闻怀胎会腿疼,浮肿,娘子这般辛苦,此后我便在家中照顾娘子。”
秦嫀瞥了他一眼,何必将不想上班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他微笑,捶得越发认真。
但这副认真的模样着实招人,因孕期多日不曾亲近他的女郎,甚是想他,但也只能有心无力地轻叹一声,过过眼瘾和手瘾。
温软的指腹在耳畔和下颌上流连,一一描绘郎君侧脸轮廓。
赵允承的呼吸渐渐便缓,有幸得女郎指尖流连的那一片,微微发麻,难以抑制的郎君,抬眸带着深不见底的目光睇自己的娘子。
过完手瘾的秦嫀,干净利落地把手收回来。
……赵允承侧首挽留了一下,叼着女郎指尖的画面,分外挑动神经。
秦嫀闷笑出声,抽回手戳了一把他的额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这回不害羞了?”
第一次调~戏人的郎君心怦怦跳。
给夫人捶腿的动作早已暂停,掀起眼睑看看夫人明艳且充满母性温柔的脸,赵允承身心均被深深吸引。
也许连赵允承自己亦很难说清,为何如此喜欢小娘子。
但了解一下这位皇室子弟的过往便知,他的成长中身边缺了很多女性亲人的角色,母亲、姐姐、朋友,这些全无。
直到一位成熟温柔,会包容人疼爱人的女郎出现,还大方热情地靠近他,叫他心中的匮乏感被唤醒,便难以再压抑回去。
“……”
将脸庞埋在夫人颈侧,赵允承身心感到一阵安慰,所以上什么班呢。
下旬,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姗姗而来,不大亦不小,颇有意境。
沈氏夫妇二人倚在水榭边,一人吃吃喝喝,一人握着笔,朝远处的朦胧青山眺望。
秋雨远山图,在秦嫀的视奸下,一点一点跃然纸上。
初看觉得很简单,不过勾勾画画尔,后来一眨眼,便成了秦嫀不会的样子,读书少的沈少夫人,只会说一句好看。
郎君擅丹青,随手一挥便是一幅美画,他瞥着满眼惊叹的小娘子,唇角轻扬,脸上写着得意。
“……”秦嫀捕捉到郎君脸上这抹小男生式的得意,不由也翘唇,忒可爱。
赵允承想了想,忽地换手执笔,右手绕过夫人的肩膀,从后边手把手与夫人一同握着笔:“功劳分夫人一半。”
秦嫀:“我需要的是你的手吗?不,我需要的是你的才气。”
赵允承:“那恐怕有点难。”
秦嫀望着他认真的样子,笑而不语。
秋雨过后天气必会转凉,秦嫀唤铁鹰帮府里找了数名裁缝,给府中下人缝制秋冬衣裳。
待肚子大起来,去岁的旧衣裳穿不上,还是要缝制新的。
娃娃的衣裳,秦嫀无事也自己做一些。
但她只会缝简单的,比如袜子,软底小鞋子,在鞋头绣上小虎头,小花朵,因不知腹中娃娃的性别,暂时只做了两双。
赵允承捏着妻子做好的小花鞋,看了许久,心中倒是希望要个女娃娃,但长姐难当,赵允承既盼她来,又怕她来了受委屈。
最终只好拿起小虎鞋,不情不愿地祈愿,先生个小子。
“……”赵允承捧着两双小巧精致的娃娃鞋,背着夫人时而浅笑,时而目露凶光,因为月头在即,又到了不被人期待的初一。
时时刻刻守着自己的妻儿,是不存在的。
临近月头那几日,赵允承抽空回了趟摄政王府,在私库翻了翻,找出几张皮子。
赵允承瞧着不是黑的便是灰的皮子,挑剔地将之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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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太快,又到了写信的时候。
赵允承在这个月的信中写了中下旬发生的事,后记起忘了抨击黑衣,这么重要的事怎能忘记。
“你这泼皮无赖头顶流脓脚底生疮坏透顶的坏胚。”赵允承抿唇锁眉,笔锋苍劲地写下:“谅你花言巧语说破天去,你亦对我不住,欠我千千万万,你可敢认?”
而他亦然,他欠了小娘子与未出世的娃娃千千万万,他罪该万死。
稳了稳心神,赵允承神情艰涩地继续与那黑衣周旋:“不管你敢不敢认,你且给我听好,那是我以沈辉的身份明媒正娶的妻,她是正正经经的沈家夫人,可不是你摄政王府后院的女人。所以你给我敬着些,不要让她受半分委屈,若连这点都做不到,你有何颜面上沈府的门?”
黑衣吃激将法,这样定能叫他护好小娘子。
“还有,天将冷,小娘子缺一张纯白皮毛,过些日京里出去秋猎你且留意着点,若能多猎几张更好,娃娃也要做衣裳。”白衣将自己想说的一一写上:“夫人有孕,身子不适,你给我收起你那满腔龌龊,免叫她吃力。”
絮絮叨叨通篇下来,似乎有一丢丢默认了黑衣靠近小娘子的意思。
但这只是白衣的权宜之计,与其做无用功的谩骂警告,抗拒挣扎,不如争取话语权,潜移默化叫黑衣对号入座,令对方有一种……自个是二房的觉悟。
等他习惯做小,再徐徐图之。
白衣以大房的口吻,说了自己的吩咐,心中怨气总算消了些。
啧,若非不能面对面,他必叫黑衣跪着给他奉茶不可。
但转念一想,若是能够面对面,还奉茶个屁,直接刀刃相见。
第一千遍惋惜不能斩杀了对方后,赵允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认清杀千刀的黑衣早已登堂入室这一事实。
赵允承有条底线,他不会让夫人知晓有黑衣这号人。
只要黑衣在小娘子心中一直查无此人,他将鼻子捏紧一些,也是能够勉强忍受黑衣的。
子时过些许,温柔儒雅的郎君眼皮沉重,不得不上榻安寝。
待他意识模糊,不情不愿地睡去,另一个等候多时的意识,便迫不及待地醒来,坐起身恢复五感。
垂首静默片刻,黑衣抬起头,对着无人的前方扯出一抹骇人的笑,不过眼底一丝笑意也无便是了。
……若是没有白衣的耽误,他何至于花了这些年还没完成心愿。
冷哼一声,黑衣屈起一条腿,身子向后探去,伸手从枕头底下夹出一叠宣纸——妇人都没有白衣长舌。
满脸鄙夷的郎君垂眸抖开纸张,瞥了一眼开头,见是规规矩矩的叙述,不由诧异,这么干净的叙述真是久违了……黑衣刚这么想,一句‘头顶流脓脚底生疮’便映入眼帘:“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