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书丞最终还是停下脚步,孟君辰也停在他旁边,一句话没有多说。
钱书丞的声音有些喑哑,好像在跟孟君辰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你说,他是为了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远离。”
孟君辰沉默。
钱书丞接着说:“这次的事情有多少是慕容凌故意给我看的。”
孟君辰叹气:“你还算冷静。”
钱书丞苦笑:“我又不傻,更何况直到现在就算傻子也应该知道我哥的死有内情,并不是一枪就能解释的。”
孟君辰:“那你还……”
钱书丞:“慕容凌到现在依然不想让我插手,这个混蛋曾经说让我加入果然是骗我的。”
孟君辰看向几个人站着的地方:“不过去看看吗?他看起来不太好。”
钱书丞忍下冲动:“不了,他应该不希望我再靠近。”
现在想想,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自作多情,慕容凌从未给过任何回应,只是顺着他自己的想法。顺从,对,也只是顺从。
钱书丞笑容中包含的苦涩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真的动了感情,尽管一直都是一厢情愿。如今知道了钱书宁确实是慕容凌下的手,他们之间的沟壑怕是再也跨不过去了。
雷声和仓库倒塌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过大的雨势许是将里面本就还没来得及烧起来的火灭了干净,浓浓黑烟想来也不会坚持多久。
慕容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看着。
钱书丞很难过。
是不是当初慕容凌在那场事故里也是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某些东西被埋葬,而他内心里想的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也从来没有人真的去了解过。钱书丞知道此刻才发现,他从来不知道慕容凌想要些什么,喜欢些什么,从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对慕容凌便只存在过需求,从没想过给予。
值得庆幸的是,慕容凌伤的不重,上次据说,他差点死在那里。
身后有数不清的汽车轰鸣声,想来是援兵到了,其实今天这样的情况也用不上什么援兵。
即使是在大雨里,没有丝毫凌乱的脚步声昭示着来人身份。身着迷彩服的众人在经过钱书丞两人身边时未作停留,直接去了孟裬钊那里。
雨声太大,尽管距离并不是很远,两人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是那些人看见慕容凌后的姿态充满了戒备。
钱书丞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那个瘦弱的人只有潘世荣一人将他护在身后,在这么多虎视眈眈的人面前显得那样无助,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这群狼拆分入腹。
但是钱书丞不能去,慕容凌的计划他不知道,生怕自己走错一步影响大局。他就这样静静地,隔着几米的距离,陪着慕容凌这样站着,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两个如同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的人。
直到有人拉了拉,钱书丞才疑惑的转头。
孟君辰:“走吧,剩下的交给我哥。”
钱书丞深深的看了慕容凌一眼,转身跟着孟君辰上乐同一辆车。
“阿凌,我们先回去,你脸色不太好,先回去看看。”孟祾钊跟旁人吩咐好事情后,走到依旧站着不动的慕容凌身边。
慕容凌脸色愈发难看,原本苍白的面庞上泛有淡淡的青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好。”
慕容凌跟孟祾钊坐在一个车上,手指在腿上敲了敲,然后坐直身子对着副驾驶的潘世荣说:“有烟吗?”
潘世荣刚要说话,孟祾钊皱着眉头将慕容凌摁了住:“抽什么烟,一会儿去让医生看一看,然后好好休息。”
慕容凌低头看了看摁在他胳膊上的手,然后再看向孟祾钊:“您是真不知道我今天算计你啊,还是你现在一心向佛了?”
孟祾钊哼了一声:“你不是用南港当赔礼了吗?袁绍杰也是,你们后面那么大的一个仓库,一共没几个办公人员看不出来?”
慕容凌声音有些虚,有气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你想要就送你。”
孟祾钊跟潘世荣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安静的坐了回去。
车外的雨势一直不见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车顶上竟成了一曲催眠曲,慕容凌在车里意识慢慢陷入混沌。
春天少有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这场大雨过后,满树的嫩芽会不会直接展开身姿,将光秃秃一整个冬天的树干装点上盎然生机。
第67章 第 67 章
钱书丞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家,孟君辰轻车熟路去了厨房烧了点热水。
“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钱书丞摇头,将自己扔在沙发上,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的那些不适都被他忽略掉,双眼无神的不知道看着什么。
孟君辰去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扔到钱书丞头上,然后又去卧室给钱书丞拿了几件干爽的衣服。
“先去洗个澡,小心感冒。”
钱书丞依旧没动,只是双眼终于聚焦:“我之前是不是还放你那一个手机?”
孟君辰一愣,要不是钱书丞提起这茬,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回事儿。
钱书丞接着说:“拿回来吧,不用查了。”
曾经是谁引诱他去了忘乡早就不重要了,就算真的是孟家为了让他去见韩岳而入侵了他手机,现如今也变成了无所谓的一环。
孟君辰:“小……慕容凌现在真住在这?我刚刚看你卧室……”
钱书丞起身脱掉湿漉漉的外套,拿着孟君辰准备好换洗的衣服往卫生间走去。
早上他还赖着慕容凌吃豆腐,这才大半天,就变的物是人非。慕容凌留在这的东西就像一根根刺,每看见一个就在他心上刺一下。
哪里就能说放就放。
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钱书丞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厨房里刚煮完面出来的孟君辰险些以为,这家伙是不是将洗澡水灌到脑子里。进去前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怎么就突然变好了?
钱书丞脑袋上还定着毛巾,拉开椅子坐下,手指敲击着桌子:“筷子呢,卤子呢?”
孟君辰心中塞满的同情心瞬间被击了个粉碎,但也到底还是留了一个角落,姑且不跟这个情绪尚不稳定的人计较。
他将厨房事先做好的鸡蛋卤端了出来,再将筷子递到祖宗面前:“赶紧吃吧。”
钱书丞尽管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只是食物到了嘴里到底还是食不甘味的咀嚼着。
他想让自己放松,不去想那那些事那个人,想让自己短暂的休息一下,但他只要安静下来,那些画面就不停在脑海里晃,真是烦透了。
孟君辰面吃了一半放下筷子,其实他也没什么食欲,但是又怕自己不吃钱书丞更不吃了,到底今天的事对钱书丞来说冲击力不可为不大,他故作轻松的想找个话题,但是话出了口就直接踩雷。
“你现在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我不在这到给你让地方了,我的房间给我留着,另一间是韩岳的……”
话说完,孟君辰很想给自己两巴掌,这个对象不是正常对象。
钱书丞倒是大方的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惊掉你下巴。”
孟君辰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接着话,尴尬的笑了笑:“哈,哈哈,下巴真掉了。”
…………
钱书丞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梦里慕容凌不再只是站在一个半坍塌的仓库前,他面前的仓库着着熊熊烈火,而慕容凌则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天上下的不再是普通的雨,落下的每一滴都是通红黏腻。他苍白的脸上被染上了颜色,眼里没了光,连那样灼热的火光都照不亮他的眼睛。
片刻后慕容凌终于动了,抬起手,手腕连带着枪都在颤抖,但最终还是给躺在脚边的人一枪,子弹精准的没入那人胸口。
钱书丞站在远处嘶吼,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声,甚至连脚都沉重的抬不起来。
那个躺在地上的是他哥!他亲哥!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凌换成左手拿枪,对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毫不犹豫,‘砰’的就是一枪。子弹穿体而过,整个手腕顷刻间模糊一片。慕容凌好像没有知觉,连眉头都没皱,双手顺势垂了下去,依旧这样静静的站着,看着熊熊烈火,又好像透过那火看向别处。
钱书丞的心如同被扔进了正在着火的仓库里烘烤,细细密密的疼痛一点一点传遍全身。接着整个世界开始颤抖,轰隆隆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地上则裂开一个巨大的缝隙,钱书丞躲闪不及直接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