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凌到底还是顾忌着钱书丞在场,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尽数吞了下去。他不想在钱书丞对自己如此上心的时候点破,如此想来他真的开始贪恋如今的生活,却也知道这不长久。
袁绍杰哪里不知道慕容凌此时在想什么,现今能牵制慕容凌的也就只有钱书丞一个人:“先生,我实在是不理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袁绍杰话音顿了顿,一脸讽刺的看着钱书丞接着说:“你就不怕这崽子再反水?他们可是……”
“你话多了吧。”
可是什么还来不及说就被慕容凌硬生生打断,他没有让袁绍杰继续发表言论的意思,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绷起嘴角,惯于隐藏情绪的眼睛里流出一丝杀意:“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想活的久就要管好自己的嘴,那位也不喜欢话多的人。”
“也是。”袁绍杰低低的笑了笑,“我们毕竟也算是共主过,你说你回来乖乖的把应该做的事情做完,然后乖乖去死多好,反正你原本也不想活着,怎么非要整这些事儿?”
话毕,他倒是把刀尖沾了一丝血迹的匕首收起,自然而然的坐到会议室主位,气定神闲的翘起二郎腿,竟没有了先前孤注一掷的样子。
慕容凌没有理越矩坐下的袁绍杰,而是对着孟祾钊歉意的笑了笑:“很抱歉让您见笑了。”
孟祾钊大方的摆摆手:“说的哪的话,我们什么时候需要这些客套。”
慕容凌很喜欢跟孟家合作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们之间里衣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过大方向冲突,就算孟家的目标一直是‘墓’,却也会像今天孟祾钊所说的那样替慕容凌考虑后路。总的来说,孟家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虽然这种人在当今社会中很难生存,孟家却也在这种大环境中好好的存在了这么多年。
当初慕容凌能站稳脚跟有孟家帮忙,这么多年来慕容凌给予的回报也是不可估量的,他们双方的信任度远高于外人所了解的那样。
袁绍杰何曾不知道两家关系,他在慕容凌手下混了这么多年并不是作为一个一文不名的喽啰而存在,他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甚至包括慕容凌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但是从行为就能推断出的目的。
而南港并不是只有潘世荣一个人全权负责,这里还有蒋凡一、潘世荣甚至于钱书宁的办公区,袁绍杰对这里有多熟悉可想而知,可是他精心计划很久的事情就这样打了水漂,他竟然还能安心坐在这。
慕容凌嘴角挑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双眼微眯。
袁绍杰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先生您也别急,既然我的小伎俩已经被您识破了,我也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您宰割。”
慕容凌:“‘他’不知道你今天做的事吧。”
袁绍杰转着刀的手一顿,刀子失去控制器‘哐当’掉到了桌子上。
钱书丞这才看见刀尖上那一抹尚未擦去的暗红,猛地将目光扫向慕容凌后腰,却被椅子挡了个结实什么也看不见。潘世荣不知道是不是王八吃了秤砣,拉着他衣襟的手从袁绍杰进来就没松过,坚持了这么久估计已经僵硬了。钱书丞很想抢过躺在桌子上的匕首,直接把潘世荣的手剁了。
就在钱书丞心里的焦躁和不安越发扩大的时候,紧攥着的拳头上被丝丝凉意包裹。他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方才那些负面情绪竟然奇迹般的消退了很多。
慕容凌的手一直没有收回,暗暗安抚着钱书丞让他稍安勿躁,脸上则不动声色的面对着袁绍杰。钱书丞此时真的很佩服慕容凌,他发现自己跟在慕容凌身边越久,就越觉得自己无能,内心也就愈发焦急起来。
他不想一直做一个长不大需要人保护在安全区的小孩,他甚至不敢想那年夏天的事如果在发生一次他会怎样,他是不是还能撑过来,还能在晚班悲痛中抓住一个小小的尾巴,哪怕他查出来的事到现在才知道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一时安静下来的会议室好像给了袁绍杰一个缓冲的时间,他捡起掉在桌子上的匕首冲着钱书丞笑:“你知道每天跟你住在一起的慕容先生是什么人吗?”
慕容凌脸上顿时一片冰冷,我这钱书丞的手下意识用力好像都没有发觉。钱书丞心中一颤,双眼有些茫然的看向慕容凌。
就连一直坐在对面没有发表过言论的孟祾钊都沉下了脸。
钱书丞疑惑,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两个人都摆出这样的表情。
袁绍杰好像很满意此刻营造出的效果,心情愉悦的转了转匕首,语气里满是钱书丞从没有听过的嘲讽:“他就是一条狗。”
慕容凌听见此称呼竟然咧嘴笑了,眉眼弯弯如同听见了个及其好笑的笑话。
钱书丞从来不知道袁绍杰那个棺材脸竟然也可以有这么多表情,嘲讽也好,惊讶也好,这些在袁绍杰身上从来没有过。相反,曾经满身的阴郁此时此刻竟然消失殆尽,若非这张脸钱书丞熟得很,他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其他人假扮的,而且扮相很差。
这样一个反差极大的样子生生让钱书丞忽略了话里的内容。
袁绍杰重新将目光刚在钱书丞身上:“你到底是喜欢他的脸还是什么,尽管立场不同,不得不说我目前还没见过能比先生这张脸长的更加好看的,啧啧。”
钱书丞内心怒火中烧,阴沉着脸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袁绍杰向后靠了靠,一身放松的样子:“你要是只喜欢这张脸的话,我觉得就无所谓了,要是别的什么,我劝你早日抽身,免得日后后悔。”
钱书丞:“我后不后悔关你什么事,老子做事从没后悔过。”
“啧啧。”袁绍杰的讽刺脸确实特别轻易的就能激怒人,特别是语气还带着那种不削的轻佻,“这么厉害,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果然没错,你就是废物。”
钱书丞怒极反笑:“我是废物,你也不过是个垃圾。你还是自己找个垃圾桶好好呆着,别出来污染环境了。”
“果然也就这张嘴厉害。”袁绍杰身体前倾,用着压在嗓子里的气音说,“先生的身子好吃吗?”
“艹!”
钱书丞哪里还顾得上旁边两个人的阻拦,猛地站起,突如其来的寸劲让他成功挣脱了桎梏。钱书丞猛地冲上去,一拳将袁绍杰打翻在地。孟家三个人一时震惊在原地,甚至都没有去看躺在地上的袁绍杰一眼,只是双眼直直的在慕容凌和钱书丞脸上来回飘。
什么叫先生的身子?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什么玩意这是?
孟君辰突然想起前几天钱书丞说的‘哥找的嫂子绝对会惊掉你的下巴。’真……下巴掉了。
慕容凌皱着眉,拉住还要上前的钱书丞。
“小丞!”
钱书丞原地喘了两口粗气,又踹了一脚才重新坐回去。
袁绍杰躺在地上抹了抹嘴角,撕裂般的疼痛竟让他特别想笑。他爬起,双手撑在桌子上,没管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双眼阴翳的看着钱书丞:“当年‘墓’几乎垮掉,你觉得凭着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慕容先生是怎么爬到今天的位置?他身后有过多少金主你知道吗?”
‘砰’
枪声突然响起,吓得还在愣神的孟君辰猛地一哆嗦。下一秒,他赶忙看向钱书丞,钱书丞还坐在原地,眼里还有来不及收回的错愕。
慕容凌手中还握着枪,深不见底的眼睛冰冷的看着躺在地上抱着腿不住颤抖的袁绍杰。
“我说过,管好你自己的舌头,要是嫌命长可以直说,我不在乎手上多你一条命。”
慕容凌的声音冷的刺骨,屋内的空调都好像停止了运转,阵阵寒风呼啸吹过在座每个人心间。
“你……”袁绍杰满头冷汗,腿上的血窟窿不停冒着鲜血,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话都说不利索,“怪不得你杀钱书宁的时候也不曾手软,呵,慕容先生果然好样的!”
钱书丞有些迷茫的眼睛猛地呆住,随后脖子好像未来得及上油的机器,僵硬的转向慕容凌,震惊、不信和疑惑的情绪慢慢充斥着那双略微呆滞的眼睛。
慕容凌心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到底还是埋在心底,情绪不外漏已经是他的一种本能,特别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卸去温和的伪装后,他就好似一把满是戾气的剑,浑身上下充满着血气和肃杀,这样的慕容凌倒是更像是一个满手鲜血的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