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烟雨中(32)

吃完饭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里播放一个冗长的家族伦理剧,我正看得入迷,门响了。有人用钥匙开门进来了。

我转头一看,站在门口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着一对浓眉,一双锐利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他熟门熟路的在鞋柜跟前换鞋,顺手把手里的钥匙“啪嗒”一声丢在鞋柜上,一抬头看见我,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我想着应该站起来打声招呼,可是从沙发上站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好嘟囔着说了句:“叔叔,您好。”

他已经稳步走了过来,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紧盯着我,问道:“你是”

我向他自我介绍:“我叫叶欣容。”不知为什么,他一听这名字忽然神色大变。我不明白他怎么了,只见他站在那里,上下打量我,最后终于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上下的打量让我很尴尬,似乎我站在一个自己十分不该站的地方。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回答他:“我是张勇的朋友,目前暂时借宿在这里。”

这男人听了我的回答,楞了一下,最终他还是坐了下来。他却不再看我,而是盯着眼前的一个什么地方,似乎在努力消化自己所见到的事情,又像是在沉吟着什么。

莫非他是张勇的父亲?又不像是。我心存疑虑,摸索着坐到沙发上,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展开交谈。终于,还是他打破了安静,却说道:“你不记得我了,我却多次见过你。”此言一出,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继续说道:“我最后一次见你,是在医院,我带着人把少爷从云亭医院带回江城,江城医院的专家医生都束手无策,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又把他带到香港治疗。他终于度过危险期,却成了植物人,最后转到到美国治疗,大概半年以后他才醒过来,却失忆了。”

他在说那段往事,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如今他缓缓道来,已让我的眼睛蒙上了水雾。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开始自我介绍道:“我叫南鹤桥。”我立刻醒悟,起身弯腰向他致敬问好:“南叔好。”

南叔注意的看我一眼,说:“昨晚阿勇带回家的女子便是你吗?”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张勇告诉他的?我老实回答:“是的。”

南叔站起身来,对我说:“叶小姐,请借一步说话。”他往书房走去,我跟着他来到书房。

他径直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对我说:“叶小姐请随便坐。”

不知他要说什么,我忐忑不安的在书桌前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我有一些话,想跟叶小姐说。”我说:“请讲吧。”他这才说道:“我知道阿勇很喜欢你。他初中和高中阶段,每次假期回江城,离开时都要买礼物带回去,据我所知都是给你的。当初为了你阿勇还和老张总签了协议才去了美国,突然中断在美国的学业回到云亭,也是为了你。”

我点了点头。

“张勇这孩子童年缺爱,所以他对每个对他好的人都很在乎。他因为他母亲的事与老张总的关系一直不睦。老张总自知有愧于他,想尽办法弥补也无济于事。这件事一直是老张总的心病。阿勇出车祸后失忆,与老张总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老张总本来十分欣慰,后来阿勇又恢复记忆,于是两个人关系又变得捉摸不定了。张白两家是世交,阿勇失忆时愫云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在恢复记忆前与她培养了感情,已经接受了她。”

我的心揪着痛了一下。

“老张总目前身边的女人孟雪,便是当年阿勇亲妈耿耿于怀的女人,孟雪怀孕生下一个男孩,叫张铭礼。其实老张总给张勇也起了名字叫张铭启,但张勇一直拒绝这个名字。这些年来,孟雪一直是老张家女主人身份存在,却一直未能与老张总结婚,可想而知她有多么不甘。这母亲对于张氏企业虎视眈眈,偏偏儿子张铭礼却并不看重经商,一直游离于集团之外。这小子倒是非常崇拜他哥哥张勇,整天跟在他哥后面转,对阿勇没有什么恶意。老张总本来把希望寄托在张勇身上,可张勇却并不想接手公司,这是最让我头疼的。”

他说完这些话,便后靠在椅背上,以手抚额。

他继续说道:“我照顾张勇多年,看待他就如同自己的儿子,最心疼的就是他的身体。张勇当年车祸很严重,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第一年失忆,是躺在床上度过的,第二年他的记忆开始恢复,并且一直在做复健,第三年,他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到现在记忆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身体方面却还有一些后遗症需要治疗和恢复,不能再出差错,而且他还有一次手术需要做,但他拒绝了,不顾所有人的劝阻非要回国。”

说到这里,南叔抬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射过来,说道:“我不得不怀疑他这次急着回国又是为了你。就当我南鹤桥求你了,他的身体真的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他和白愫云的婚姻也不能再出问题了,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请你不要再来找他了,就让他顺利和白愫云结婚,然后安心回美国接受治疗吧。”

第42章 第 42 章

南叔的一番话让我听得手脚冰凉。南叔的诉说不急不缓,话语却如子弹击破我的防线。我毫不怀疑他的真实性,却因为这真实揪心。那次车祸张勇的治疗和恢复原来如此艰难,他这几年竟然是这样度过的。

南叔忽然轻笑一声,说道:“当然,张勇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一文不名的毛头小伙子了,他现在的地位和财力,不是一般人能比,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另外,他和白愫云之间的感情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撼动的。”

南叔说到这里,笑着看向我,笃定地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只杯子,说道:“瞧,这是一只杯子,很普通,是吧?但你要知道,不同阶层的人,用着不同的杯子,有的人用10元钱的杯子喝茶,喝得很好。有的人却喜欢用100元钱的杯子。还有的人,用1000元甚至10000元的杯子喝水,这种人,你让他用10元钱的杯子喝水,他会觉得掉价。当然,你知道我只是拿杯子打个比方,我想表达的东西,想必你已经听明白了。”

说完这些话,他慢慢站起身,脸上仍然带着谦恭的微笑,说:“你到他这里来怀着什么目的我暂且不作评论,反正你已经来了,我出于好心给你一些忠告,只要不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至少可以给自己留下一些体面。”

这些话堵得我心口喘不上气来。我定了定神,终于艰难地开口对他说:“您大可放心,张勇现在对我并没有提过去的感情,只是把我当作老同学看待。”

南叔泰然自若地站着,说道:“所以我刚才劝告你,识大体,给自己留一些体面。我这个人性子直,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还请见谅。告辞。”

他离开房间很久,我仍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心情沉重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一样喘不过气来。

张勇果然没有回来吃午饭,甚至晚饭也没有回来。我吃完饭后便回到客房。说实话,南叔的话已经让我心灰意冷。

我急切的盼着张勇回来。我觉得只要我看到他,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下一刻又意识到,如果他回来,也许会给我更大的打击,逼着我知难而退。

我等了漫长的一天,又等到深夜,楼下才终于听到动静。我急忙从客房出来,跑到栏杆上趴着往楼下的客厅看,果然看到张勇颀长的身影,他刚换好鞋正往沙发走去。看到他,我真如同离水的鱼儿见了水,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一天的郁闷一扫而光,刚要下楼,却看到玄关的鞋柜处又闪出一个曼妙的身影,是白愫云。刚巧这时张勇忽然抬头望上来,我连忙躲到柱子后面去。

“勇哥哥。”白愫云叫道。她跟着张勇走到沙发旁边,紧挨着张勇坐下来。她便开始与张勇说话。她的声音小下去,我听不分明,期间偶尔可以听到张名勇低沉的应答之声,其间,还不时传来白愫云的娇笑声。我慢慢靠着柱子坐下来,悄悄伸出头张望着楼下的两人。

张勇的头靠在沙发背上,脸色发红。我看到白愫云站起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只透明玻璃杯走出来,杯子里黄色的水在荡漾着。她边走边说着:“勇哥哥,喝点蜂蜜水解解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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