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低级名字,还旅行团?我看你根本就是不知道,只想吹牛而已。”爱丽丝不屑地冷哼。
“真的就叫这个名字啊。”萨恩无所谓地在篮球部训练场边停下,“我到了,你们去吃饭吧,再见!”
夕阳下,黑色西裤与格纹短裙的边缘相互摩擦着。
半晌,爱丽丝犹豫地看向佐伊,“那个,之前在话剧社的事……”
“爱丽丝,你很在意成绩吗?”
紫色高马尾的女孩一愣,“当然。身为学生,成绩是最能证明自身价值的东西。”
“可成绩并不是唯一的。人各有志,萨恩喜欢打篮球而且能打的很好,这也是另一种证明自身价值的途径,”海蓝色的眼眸淡然扫过训练场,倏而弯起漂亮的弧度,少年笑着和场内的熟人挥手。
他继续说:“并不是说因为成绩这一方面不够好就磨灭了他在运动这方面上的能力,各种能力之间本就是平等的,没有孰优孰劣之分,自然也没有‘学习成绩是最高等的’这一说。
“我一直在想,爱丽丝仅仅因为萨恩成绩不好就否定他的整个人的这种想法,是不是不太恰当呢?”银发少年目光柔软地看着她。
“……你说得对,这次是我说的太过分了。以后我会改正 。”
“不,我只是提个意见,爱丽丝不愿意的话不必勉强。”佐伊摆摆手,“毕竟萨恩他本人并不在意啦,就当我多嘴吧。”
“怎么会呢,我确实太看重成绩了,一时心急就……”少女抬起头,唇边挂着浅浅的小梨涡,“多谢你提醒我,佐伊。”
“咦,爱丽丝笑起来的时候有酒窝,好可爱啊。”少年惊喜道,“平时也多笑笑吧!”
“什,什么啊,不要突然说这种话!”女孩涨红了脸把他推开,藏在身后的右手上掐出深深的半月形痕迹。
你凭什么对我说教……你以为你是谁?你又知道什么?
你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比,你不过是个和体育老师通/奸的同性恋,难怪会为他们这种人说话!……等到校庆日那天,我一定会把你……
爱丽丝·古德里奇出生于古德里奇家的私人医院,古德里奇是个高贵的家族,她是古德里奇家的第十一个女儿,也是她母亲的第一个孩子。
十二岁时,爱丽丝和她的姐姐们一样前往贵族女子学院读书,两年后她的父亲诺顿·古德里奇不幸去世在她二姐的床上,高贵的古德里奇家族失去了虚假繁荣,父亲的十五个妻子与女儿们为了争夺家产大打出手,爱丽丝和母亲被迫净身出户。
母亲很坚强。
”瞧瞧那群疯婆娘的丑态!只有你才是古德里奇家族最名副其实的继承人。”
古德里奇家族最名副其实的继承人保持着她的高贵,她与她愚蠢的姐姐们不同,她天资聪颖。
母亲能在古德里奇家族中为自己抢得一个子嗣,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她技艺高超,甚至独自为爱丽丝挣得了高中的学费。
“你必须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这是振兴古德里奇家族唯一的途径!”母亲倚在床上大声说,野猪般的男人在她身上耸动。
爱丽丝看不起母亲,准确地说,曾经的生活让她看不起任何人。
她确确实实是一个高贵家族的继承人,流着高贵的蓝血,而失去金钱后,成绩是支撑起她高贵的中流砥柱。
爱丽丝昂首从成绩榜前走过,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她的王座在榜首,那是她的心血铸就,她灰暗的生活里唯有试卷上的对勾是红色的,那就是她存在的意义所在。
她对家庭优渥却不愿学习的人不屑一顾,但并不嫉妒他们,因为有朝一日她会继承古德里奇家族的巨额财产。她始终在心理上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爱丽丝也有权要求一个人独占两张桌子,因为她是这个级部无可厚非的女皇,老师对她也要俯首称臣。
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从她的私人领地受到侵犯开始。
出于一个贵族的修养,她在课堂上给老师留足了面子,课后才前去表达她不同意和那个银发娘娘腔做同桌,于是老师向她展示了插班生的入学资格测试试卷。
“希拉特同学非常优秀,并且很特殊。他以前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无疑是一名天才。”
这段话像是什么魔咒一般,让爱丽丝不得不对佐伊正眼相看,她偷偷观察着他,愤怒又恐惧。
他上课听讲完全不认真,偷偷在本子上画些幼稚的涂鸦,在课本下面藏着小说,和后座的蠢货传纸条,被她看见后甚至对她露出不要脸的微笑,只有被老师注意时才装模作样应和。
而她为了一道难题在母亲的叫声中熬到深夜,上课仍不敢有丝毫困意,生怕漏下一个知识点。
她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样的人超过,他是个怪胎,是异类!可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她的自尊都进一步被身边那人碾碎,他简直像在她的王座上跳踢踏舞,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的无力感支配了她的心。
爱丽丝开始痛苦逃避,不再转头看他,不再偷听他说话,忽视成绩榜上那个名字,可成效甚微。
他好像无处不在,甚至和她加入了同一个社团。还好他并不擅长表演,只是负责收拾道具、整理服装,是个最低级的杂役。而她去年曾在校庆日上扮演女主角,在贵族学院时积攒的资本也足以俯瞰众人。
于是爱丽丝就又捡起了一点骄傲似的,有了再次仰起头颅的底气。
她努力地练习,对即将到来的校庆日充满信心,她势必会站在耀眼的灯光下,万众睹目,只有她才是……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期待地抬起头,那个男人婆社长顿了顿,大声宣布今年的校庆日表演剧目女主角由一名高一新生担任。
那女孩既没有她漂亮,也没有贵族的气质,脸上还长着雀斑。
为什么?凭什么?她不明白!
爱丽丝一瞬间仿佛分裂出了两个自己,一个正为别人鼓掌,另一个疯狂地尖叫着要她去夺回她的王座。
可爱丽丝不敢,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有底气的女王,学习成绩——她最坚实的后盾早已崩裂了,她穿过人群看到了佐伊平静的脸,那是她刻进脑海里的畏惧,对于强者的恐惧,对于张牙舞爪着向她扑来的古德里奇家夫人们与女儿们的恐惧。
她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她再也得不到她本应享受的一切财富、地位与名利了。
爱丽丝慌张地逃开,不再参加社团活动,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讥笑她,把她扎成一只豪猪。她一下课便急急地收拾东西,想要夹着尾巴躲进自己的家里去,却在走廊上被人堵住。
“尊敬的古德里奇小姐,怎么最近总是缺席社团活动呢?大家可都想念你鄙夷的眼神想念得不得了啦。”
“爬起来呀,你以前不是眼睛长在天上的嘛!”
她被人踹倒在地上。
曾经她可以昂着头毫不在意,可现在她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皮筋被扯断了,紫发狼狈地披散着。
“安娜,麦基斯,你们怎么在这?社长刚刚说逃训练的都从社团开除呢。”
少年的声音突然惊讶起来,“哎?你们在干嘛……爱丽丝?!”
她勉强抬起头,穿短裙的女生们只剩下背影,银发少年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笑得温和无害:“来,她们被我吓跑了。”
爱丽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把他推开,头也不回地逃跑。
她一路流着眼泪跑过喧哗的街道,跑过香气扑鼻的烘焙店,冲进自己狭小的房间倒在床上大哭,门外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她的母亲大声叫唤着,也许是为了让男人给她更多的钱。
她什么都没有了,还被那个人看到了丑态毕出的狼狈样子。她再也不是古德里奇家族高贵的继承人了,她是一条谁都可以踩一脚的落水狗。
少女想到了死,又想到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和他对视时她像跌进了深海。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就可以那么光明万丈地活着?他没有付出任何努力却能夺走她的王位,该死的人明明是他!
可是……为什么她一想到他,心里就充满了疯狂的嫉恨和……迷恋?
爱丽丝紧紧抓着床单,佐伊像一盏神圣的灯似的照着她的生命,永远无法触及又温暖地照耀。她不断回想着他对她伸出手来的样子,他还记得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