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大哥?”
“你把佐伊带进我们家的私人医院时,就早已经猜想到这个结局了,不是吗?!”
糜稽抖了一下,缩着脖子看向身边的人。
“你本就打算好要用这种方式,来向我们证明他的强大,以此引起我们的重视,不是吗?!”
“是。”伊尔迷面无表情道。
“……”糜稽瞪圆了一双被赘肉挤压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席巴执起带倒刺与尾勾的铁鞭,低声道:“我对你很失望,伊尔迷……没有让你成为家族继承人,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这句话实在再残忍也没有了。
糜稽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死死盯着脚下的地板。
席巴一鞭一鞭抽打在伊尔迷身上,毫不留手,旧伤尚未痊愈便重新绽裂,血腥味在密闭的空间里扩散开来。
可糜稽的余光里,大哥的喉结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滚动了一下,就再也没了其他的反应。
*
佐伊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他低头看了看,衣服还是那身衣服,揍敌客私家医院的病号服,胸口绣着巨大的“Z”字,仿佛在说揍敌客与你同在,在这种场景下略显嘲讽。
蓝格纹的被罩,室内稍显杂乱但干净,应该是男孩子的房间。
佐伊记得自己昏过去时选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本以为醒了之后就可以直接动身离开,没想到还是被人捡了回来。
他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拉开窗帘,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应该是下午。
墙面上贴着大大小小的奖状,从小学到高中,最后贴了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门后的挂钩上挂着束口篮球袋,房间的衣柜里有数件篮球服。
佐伊找了一身运动服换上,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对话,带着点亲切的口音。
“饭做好了,你去看看那孩子醒了没有。”
“哎呀,肯定没有,哪儿醒那么快呢。”中年男人说着抱怨的话,声音却逐渐近了。
“阿德也该起床吃饭了吧。”
佐伊怔怔地站在窗边,身后是平凡朴实的正常生活,身前是条颇有些眼熟的街道,仿佛他只要转过身去,便能再次过上曾经梦寐以求的那种日子似的。
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纷杳而来,面包店、印着店铺名称的围裙、便当盒里的章鱼小丸子,最后是吞没一切的火光。
他猛地回过神来,在脚步声到达门口前撑着窗台跳了出去。
这种生活对他而言只是奢望罢了,他已经用实践证明过了。
他在空中不断地下落,可地面似乎永无止境。
好熟悉的街道。
怎么这么高?
下坠感突然消失了,有人拉住了他的脚踝,身后传来怪异的笑声。
“你别跑啊。”
“我们让你住在阿德的房间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你杀了阿德,不是吗?”
“把阿德还给我们啊!”
阿德。阿德。阿德。阿德是谁?佐伊头痛欲裂。
“他想不起来了,他杀的人太多了。”
“可是阿德只被他杀了啊!这怎么公平呢?”
公平?杀人也要公平吗?
“你真的想不起来阿德是谁吗?”
佐伊听见自己说:“想不起来。”
于是他们把一张黑白的遗照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世界像是胶片破损的老电影似的乍黑乍白。
男人有着硬朗的面部线条,笑容阳光,下巴上总是有剃不干净的胡茬。
摸上去很扎手。
咦?他是怎么知道很扎手的呢。
他又想起来男人的脖子上少了点什么,少了一个用红绳穿过的口哨。以前那是条黑色的普通尼龙绳,后来他亲手为男人做了一根红绳,在好几个晚上偷偷用四条红线编织出来的。
男人站在篮球场上,站在操场上,都需要用哨子。这一串是他始终戴在脖子上的,时不时就拿起来吹响它,红色的绳子,多鲜艳呐,每次看到的时候都觉得心里甜滋滋的,是他和他之间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啊。
可是后来这哨子和绳子去哪儿了呢。佐伊又想不起来了,他看着男人黑白的脸,原来自己在遇见伊尔迷之前,也曾有过两情相悦的恋人的。
他因为什么死的,佐伊也想不起来了。
“阿德的全名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佐伊说:“我不记得了。”
“他叫德波尔。”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别再忘了。”
佐伊睁开眼,喃喃道:“德波尔。”
是了,他在友客鑫第二高中退学后去找过德波尔一次,那个高中体育老师。
德波尔没有什么特殊的,只不过是众多背叛他的人中其中的一个而已。
他去的时候德波尔正和新来的女体育老师拉拉扯扯呢。明明脖子上还挂着那条红绳。开什么玩笑?那是他编给他的啊。
他不是在乎才天天戴着,是压根忘了是谁送的了吧。
于是佐伊把他杀了,已经忘记了用的什么手法,却还记得自己把哨子从他脖子上取下来,放在床下的盒子里收着,第二天又剪了新闻报道一并放进去。
那是他的真心存在过的证明,都好好收在床下了。
冰凉的夜风吹过来,吹得佐伊一个哆嗦。他又忘了刚刚在想什么了。
佐伊站起来,摸摸兜,当然是没有药的——他还穿着那件“揍敌客与你同在”的张扬病号服。
他站在夜风里想了很久,想过去和未来的事,想“伊尔迷是被迫才会和我分手的”,刻意避开“他为什么故意带我去他家医院”和“他就是想趁机把我甩开”。
他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做徒增痛苦的思考。
天将破晓时,佐伊决定履行那个诺言,查清楚阿见弥·肯尼——虽然他当时只是为了装x而随口一提,但是,伊尔迷肯定会当真的。
他在服装店里偷了两件衣服换上,向猎人协会出发。
*
“到此为止。糜稽,回房间反思,从明天开始每天必须按时训练。”
“是……”糜稽的冷汗浸透了衬衣。
“伊尔迷。抬起头来。”
“是。”
席巴看着那张和基裘相似极了的清秀面孔,缓缓道:“告诉我,你的动机。”
“我让医院的人抽了一管佐伊的血。”伊尔迷嘴唇干裂,哑声道,“请比对他和……揍敌客家族的基因。”
第21章 枯枯戮山x分开x响尾
猎人协会,一楼的前台小姐脸颊飞红。
“我找尼特罗会长。”银发蓝眼的美少年对她温和一笑,“如果他现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等。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职责。”
她接通秘书室的电话,照着屏幕上显示的资料读道:“有一位名叫佐伊·希拉特的一星猎人想约见会长。”
片刻后,她放下话筒,看向佐伊的眼神顿时变了,“请坐电梯上最高层,有人会迎接您。”
“谢谢。”佐伊接过自己的猎人证,又回头微笑道,“小姐,下次看到长得好看的人劝你收敛些目光。毕竟您也算是猎人协会的‘门面’,别太给协会丢脸。”
他这话声音不高不低,却恰恰被周围的人听了个干净,顿时有人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前台小姐难堪而羞恼,恨恨地低下头。
猎人协会的大楼内部宽阔而大气。尼特罗的小个子秘书把佐伊领到门边。
“会长,佐伊先生来了。”
“喔,让他进来吧!”
佐伊一手握在门把手上,突然低下头,一手捏住了秘书的脸。
豆面人痛叫道:“佐伊先生?!”
佐伊干脆两手都捏上去,用力掐了一把才松开。
豆面人捂着被捏肿的脸,申冤无处地看着他。
佐伊笑道:“真可爱,你果然很软。”
他推门进去,在尼特罗桌前站定。
尼特罗挑眉,“嗯?怎么把头发染回来了,不是说辨识度太高容易被发现吗?”
“我恢复单身了,嚣张点也无所谓。”佐伊面无表情道,“所以,之前猎人考试您答应我的身份证也不用办了。”
尼特罗心道,确实很“嚣张”。不过不是头发,而是周身的气质。
上次见这孩子时他还装得斯文温和、彬彬有礼,言必称“会长”,收敛着满身戾气,怕伤到什么人似的。今日再见他却已是锋芒毕露了,少年人坦诚狂妄地露出一身棱角,犹如一把无鞘的名剑,让所见之人无不心下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