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一对,同时一愣。小乙猛地丢了手中的长木棍,匆匆套上了外衣。
年年对他扬了扬下巴:“聂小乙,你的本名是什么?”
小乙:“……”你深更半夜的跑我这儿来,就为了问这个?
年年见他沉默,逼近一步:“你认不认识聂轻寒?”
小乙脸色微变:“怎么忽然跑来问这个?”
年年望着他的表情,心里渐渐明了。是她犯蠢了,剧情提要里明明说过,男主和滕远舟交好,隐姓埋名进入郡王府,沦为低贱的马奴。他件件桩桩都符合,她却先入为主,压根儿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小乙就是聂轻寒,是这个故事的男主,也是将来会迫于无奈娶她,与她貌合神离,最后将她推下万丈悬崖的狠心之人。
可笑她之前还一直担心他的未来,试图帮他一把。
她慢慢蜷起拳来,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坚持道:“你先回答我。”
小乙垂下眼,默然片刻,答道:“不认识。”
年年的心沉了下去,她感到了难过,却又有丝莫名的轻松:他不肯说,是没把她当朋友吧。真好……以后她也没有负担了呢。
*
等到去勤学斋上学的那天,燕蓉一早就亲自送了段琢过来,递了一个匣子给年年:“昨日承了郡主的心意,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做的点心,还望郡主休要嫌弃。今日阿琢就拜托郡主了。”
年年谢过燕蓉,忍不住看段琢是什么反应。
段琢今儿穿了件天水碧的绣花掐腰袄,白色挑线裙子,一头乌亮的长发梳了垂髫分肖髻,露出了修长的脖颈;白净精致的瓜子脸上,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朱,星眸含笑,仪态优雅,对上她的目光,嫣然一笑:“见过郡主。”
浑然看不出前天挨过一顿狠揍。
看来他们母子都不打算把前天的事泄漏出去。
自那晚后,年年一直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随意扫了段琢一眼,点了点头,并不开口。
贾妈妈叫来了软轿,送她们前去西苑。
西苑原本是郡王府西侧的一块空地,后来被圈起来,建了勤学斋、惜武馆和演武场,除了跟着温先生读书,郡王府几个孩子学骑射也在这一片。
年年望着软轿皱起眉来:“只有一顶吗?”
贾妈妈点头笑道:“这轿子坐两个人宽敞得很。”这样两个人才能更快熟悉起来嘛。
谁要和段琢这家伙坐一顶轿子啊!年年心中暴躁,一句“不行”刚要出口,段琢含笑道:“如此甚好,我和郡主投缘,正好多亲近亲近。”
态度依旧温柔亲切,仿佛她那日告状,害他挨打的事从未发生过。
这家伙也太能装了。年年心中暗暗警惕,神色冷淡地道:“阿琢姐姐昨日不是疑心我有腿疾吗?我又不是脚废了,可以自己走过去。”有意把“姐姐”两字叫得脆生生的。
段琢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蓦地笑了:“原来郡主想自己走过去。”
贾妈妈不赞同:“郡主身子骨弱……”
年年打断她:“被人说有腿疾很光荣吗?”
闻言,贾妈妈和燕蓉都露出尴尬之色。燕蓉瞪了段琢一眼,头疼地道:“阿琢口无遮拦,我已经教训过他了,郡主勿放在心上。”
年年道:“阿琢姐姐的话,我岂能不放在心上,毕竟,我和阿琢姐姐‘投缘’。”
对不起,她记仇。段琢前天被打得不轻,她倒要看看,他是打算坐轿子,还是走路过去。他要坐轿子,那就是自打脸,承认他自己有“腿疾”;要是走路,想必每走一步,身上的疼痛就够他受的。
燕蓉很快想明白了这一层,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看了段琢一眼。叫你小子无法无天,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段琢微笑:“我陪郡主一起走。”
贾妈妈拗不过她们,只得叫空轿子跟在她们身后,关照她们累了的话就坐轿子。
有段琢在,年年自然不可能累,一路走走停停,欣赏着段琢不自觉颤动的身形,渐渐发白的脸色,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段琢也算能忍,始终不露声色。
路过马厩时,就听里面乱哄哄的。年年原本不当一回事,冷不防几句话飘入耳中。
“原来当初红尾巴出事,聂小乙受罚是段三弄的鬼。”
“段三是跟聂小乙杠上了吗?居然又给追月下药!”
“敢做这种事,被抓了现行,这下他该遭殃了。”
年年脚步一顿:这不就是她要完成的任务场景吗?段三这么快就掉到小乙,不,是聂轻寒的坑里了吗?
她匆匆对段琢说了句:“你自己去勤学斋吧,我有点事要处理。”转身走向马厩方向。
段琢挑了挑眉,生起好奇,跟在了她后面。
马厩闹哄哄的,和那日一样,围了不少人,见到年年带着人过来,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小胖墩常卓背着手站在那里,小小年纪气势十足,面前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人被四马攒蹄地绑着倒在地上,塞了一嘴的马粪,正唔唔乱叫,赫然是段三。
另外站着的几人,年年认得,一个是马厩管事,一个是聂轻寒,还有一个,似乎是孟葭的马奴?
众人纷纷向年年行礼。
年年的目光落到聂轻寒身上。小家伙依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家丁号衣,身形单薄,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冷白的面上添了几分血色,幽黑的凤眼沉静异常,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和那夜她见他时的模样并无二致。见到她来,他目光和她一碰,眸色翻涌,很快移开。
段琢顺着年年的目光看过去,唇边的笑容微敛。
作者有话要说:
抽空赶了一章,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鱼 1瓶 (づ ̄3 ̄)づ╭
第13章 第 13 章
常卓见到年年,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肉嘟嘟的脸上满是不豫:“你怎么来了?你今儿不是要去上学吗?”目光扫过,看到跟在年年身旁的段琢,不由一愣,看得呆了。
年年轻嗤:“难道你不要上学吗?”还不是也在这里,谁也别说谁。
常卓回过神来:“我有事。”
年年毫不客气:“我也有事。”
常卓脸涨得通红,跳脚道:“你干嘛学我说话?”
年年面露诧异:“你说过的话就不许别人说了吗?”她秀眉微蹙,拿出姐姐的架势,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寿哥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你是世子,身份尊贵,可不带这么霸道的。”
常卓说不过她,气得不想和她说话!目光落到年年身后,眼睛一亮,“父王来了。”
年年回身望去,果然看到顺宁郡王在郡王府长史邱元忠和几个长随的簇拥下,大踏步地走来。
众人又是一番行礼。顺宁郡王叫了免礼,见到年年和段琢面露诧色,望向常卓不赞同地道:“寿哥儿,你怎么把他们也叫来了?”
常卓好生冤枉:“我没叫他们。”他们自己撞过来的!
年年道:“我们正好路过,看到寿哥儿,以为他逃学呢,过来看看。”俨然一副关心弟弟的好姐姐形象。
常卓:“……”他是该感激她为自己解释,还是该生气她胡乱揣测自己?
顺宁郡王神色缓下:“既然来了,那就算了。”问常卓道,“究竟怎么回事?”
常卓指向段三,一脸气愤地道:“这家伙身为照顾红尾巴的马奴,居然偷偷给追月吃的草料下毒。”
就为这点小事?顺宁郡王心中奇怪,但他对美人和儿女一向极有耐心,以为常卓年纪小,不知如何处理,温言教导道:“府中自有规矩,他是谁管的,直接交由那人发落就是。”特意把他叫来做什么?
常卓道:“父王和姐姐可还记得,十多天前,就是因为红尾巴腹泻,姐姐重责了聂小乙?”
年年嗤道:“你昨儿不还不顾姐弟之情,拿这事向父王告状吗?”
常卓一噎,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没做错,可在她控诉的眼神中,莫名生起几分歉疚心虚来。
他气势弱了下去:“府医来看过了,草料中下的是巴豆,马吃了会腹泻不止。巧合的是,当初红尾巴是聂小乙照顾的,追月这两天也是他照顾的。”
巧合多了,便不可能是巧合,答案只有一个:段三有意陷害聂小乙,福襄被他蒙蔽,打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