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一把抓过他摇晃:“我六哥怎么了?这样子是好了还是没好?”
太医抖抖索索:“好,应该是能好,就怕这毒症入脑,留下后遗症。”
庆王又是一阵猛摇:“什么后遗症?你倒是一次说清楚啊!”
太医头昏眼花,几欲作呕,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奚珣冷眼看着,余光扫到随后进屋的几人,忽而道:“我好好站在这里,能有何事,倒是你们,一个个都挤到这里,新娘来了,谁去迎?”
问得众人都愣了。
这脸这身段,是他们的六王爷没错,可这说话的调调,又好像哪里怪怪的。
昭阳显然又被醒来就处处变得古怪的六哥吓到了,小心翼翼问:“六哥可知你今日要与何人成婚?”
奚珣眉眼不眨,回头看向陈良:“不是那位顾五小姐?”
陈良点头如捣蒜:“就是她,那个顾家最美的姑娘。”
奚珣听后满意点头:“美就行,丑了不要。”
一句话再次跌破众人眼睛,十皇子一声叫起来:“你你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六哥,哪个妖邪附体,还不快从我六哥身体里出来!”
奚珣面容平静,又问陈良:“这是谁?”
陈良:“十皇子。”
“就是那个被我推下水的十弟,看来我们的关系并不好,那又何必这般虚情假意,礼金也无需送了,从哪来的回哪去,一路走好,不送。”
若是庆王说这话,没人觉得奇怪,但关键说这话的不是庆王,是长乐王啊!
一向寡言淡漠,与世无争的长乐王竟然毫不客气地跟自家弟弟撕破脸,说出这种尖酸刻薄,极伤兄弟情分的话,任谁受得人。
十皇子傻子似的呆住了,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旁边的九皇子也是一脸蒙逼样,止不住的喃喃:“你不是我认识的六哥,我认识的六哥不是这样子的。”
奚珣瞥过众人,最后只问陈良:“新娘还有多久到?”
陈良看向肖瑭,肖瑭立马恭声回道:“这时候应该在绕城的路上,至少要绕个三圈图吉利,约莫一个时辰后才能到。”
奚珣颔首道:“扶我去前厅,等我的王妃。”
清淡的话里,竟让人听出了一丝期待。
庆王犹在劝:“老六你可想清楚了,你的这位王妃身份实在太低,若你不愿意,趁着人没迎进来,我们几个兄弟还能试试去面见父皇---”
“为何不愿意,她美,我看得顺眼就够了。”
一句话说得庆王哑然,甚至有点失望,没想到老六一觉醒来,变得这么肤浅重女色。
十皇子更是恍然大悟,抓着昭阳就问:“六哥要娶的女子,是不是那日我推了一把的女子,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你无故推人还有理了,我是力气小,不然我也想揍你。”
昭阳自己都是蒙的,更不愿意搭理十皇子,挣开他,小跑着往前追她的六哥。
十皇子抓耳挠腮,越想越乱,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就是想不明白。
奚珣才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陈良和肖瑭一左一右扶着他慢慢走,燕裕落后半步,锲而不舍讲着他们兄弟间的幼年趣事,希望表哥能想起来一点点,不要让他有种被遗弃的可怜感觉。
一众皇子后头跟着,脚步或多或少都有些沉重,平时话多的雍王这时候反倒一语不发了,只剩不停叹气。
留王落到最后,还在揪着受惊过度的太医询问奚珣病况,目前这样子是中毒过度导致的脑子受损,性情大变,亦或是别的原因,会持续多久,能不能治好。
太医也是一知半解,长乐王这病症实属罕见,前头也没个可供参考的先例,开的药也是一样样的试,自己都没做多大指望,没成想竟然真的有效果。
然而人是醒了,行为却变得莫名奇怪,太医心里没底,唯恐说错了一个字惹来杀头大祸,只能模棱两可地作解释,最后统统归咎到余毒未清的表现,能不能恢复,就看日后的调养了。
绕着内城墙走了几圈,顾鸳完全没有感觉,只听到外头锣鼓喧天,炮竹声阵阵,一路上就没停过,她的心也是砰砰砰跳得格外响。
谁又能料到,包括她自己,更是万万想不到,重活了一回,竟然会嫁给那个最惹不得的男人。
她和他之前遇见的次数其实不算多,不是她有事就是他有事,短暂打个照面,并没有真正好好相处过,但一次次的机缘巧合,如今想来,又觉得格外神奇。
她那老儿子这一世虽然颇有心机,但受限于身份,也不可能说做就能做到他想的那样。
更何况,那日在郊外村庄,奚珣神不知鬼不觉用自己的汗巾换了她的帕子,显然就是在引她上钩,而老儿子对此并不知情,那么,可不可以想成奚珣已经怀疑了,并在有意无意试探他们。
越想越头疼,这时候顾鸳反而希望奚珣长长久久昏睡下去,只要保住一条命就行。
哐当---
轿子忽然晃了一下,窗帘似被风吹动,一粒小小的纸团飞了进来,落到顾鸳脚边。
顾鸳掀开喜帕,弯腰捡起,打开一看---
新郎已醒,好自为之。
第44章 第 44 章
成亲是什么场面,顾鸳不知道,因为她看不见,只听到喜婆高喊一声落轿,然后轿子停了,扰人心神的喧天锣鼓也止了,没过多久,扬起更为悠扬悦耳的丝竹声。
顾鸳凝神静听,曲子很动听,欢快大气,极有水准,能听出是高端乐坊所奏,而且曲子也颇为讲究,好像是百鸟朝凤。
这是谁定的曲子?
礼部吗?
顾鸳有那么一丝丝的受宠若惊,然而一阵风进来,轿帘掀开,喜婆又是一声喜庆高喊:“新郎官来迎新娘了。”
闻言,顾鸳又是一惊。
以男人那种刚醒孱弱的身子,居然亲迎她,未免太隆重了吧。
还未细想,一只修长的大手伸了进来,微撩起她喜帕的一角,每一根手指便似玉雕白得剔透无暇,骨质匀亭,根根分明,在这大红色的映衬下,尤为引人夺目。
若说之前都在恍恍惚惚,神思天外,到这一刻,看到喜帕下伸向她的手,顾鸳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嫁人了。
两辈子,头一回,嫁人了。
应该也是最后一回,哪怕守寡,她也不想再嫁了。
外头十皇子嗓音清亮,高声打趣:“六嫂怎的还不出来,是不是太欢喜了,走不动路了。”
接着便是雍王一把扇子敲到弟弟脑袋上:“就你嘴快,没媳妇的家伙懂什么,新娘子这是害羞了。”
顾鸳轻搭着男人手指,刚一出轿就听到这话,很想冷笑。
都做过你们这些逆子的小娘了,她害羞个啥。
入门槛时,两人分开了,一圈绣球连着彼此。
跨火盆,到了前厅,皇帝不在,这高堂无人可拜,便对着空椅作了个揖,三拜过后,入洞房。
喜婆这一声喊,顾鸳才真正意识到,新郎官醒了之后婚房里要做的事,不由紧张起来。
恰在这时,奚珣身形一晃,忽然倒向了顾鸳,亏得肖瑭一直在旁边盯着,眼见奚珣不对,一下冲了过去,稳住男人摇摇欲坠的身体。
周遭乱成一锅粥,惊呼声此起彼伏。
“六哥!”
“六弟!”
“王爷!”
我们的新郎官长乐王体力不支,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一阵慌乱过后,顾鸳已经坐在了红灿灿的喜房里,没有新郎来挑她帕子,也没有人捧着桂圆花生问她生还是不生,只有连翘守在她身边,问她饿不饿。
很好,她就喜欢这样的洞房花烛夜,一个人清清静静,一点负担也没有。
或许那位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怎么晕得那么及时呢。
然而外头传来一阵响动,顾鸳听到有人在喊:“你们仔细点,别摔着主子了。”
声响越来越近,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顾鸳落回去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听到老儿子说:“慢一点,把主子抬到喜床上。”
连翘带着顾鸳站起身,往旁边挪,好让他们方便放人。
昭阳也跟了进来,她六哥掀不了帕子,她代劳。
手起帕落,突然变强的光亮,使得顾鸳下意识眯起了眼睛,但一点都不妨碍她盛装打扮下惊人的美貌,面若芙蓉,眼如星子,琼鼻樱唇,美得生动夺目,引得屋里一干人惊叹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