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周耒冒出小得意,极力掩饰着,“你不是在哄我?”
展翔用力摇头,缩回被窝里。
“那,他下次来学校看你,能叫我一起吃饭吗?你就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正好你约了我,”周耒蹬他被子,“喂!你怎么说睡就睡!你是猪吗?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大哥我明天全天有大课啊,睡眠不足会死人的,”展翔被蹬得一抖一抖,“听见了听见了,朋友,约你,吃饭……记住了……”
“还有,你说那个素描,下次再去拍照给我看!”
展翔近乎梦呓:“素描,拍照……记住了哥哥……”
周耒决定暂时放白菜包一马,毕竟他开口叫“哥哥”了,不好跟小朋友一般见识!
&&&
“小叔,水月长安我们中了!”宥廷电话里的声音掩不住激动,“我在太公这儿,刚刷到官网上的结果。太公不知道多高兴呢,还假装镇定,说‘嗯,不意外’、‘一点儿不意外’……哈哈!傲娇的最高境界——”
他低声学老头说话,晚辈讨宠的语气,出现的时间地点也够巧妙。
蒋孝期听到好消息,心头那朵箍得死紧的花苞倏地松松绽放开了,他不是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而是外资背景的AOI回国跟本土设计院竞争有正府背景的项目,彼此根本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他赢得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却只能赢不能输。
蒋孝期并没过多表露情绪,他在这方面向来克制,等宥廷噼里啪啦恭维差不多了,附上一句结束语:“明天三楼见,给我看你的谜底。”
没等对方有所反应,电话已经挂断了。
周未仍然窝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抱着板子画画,他好像特别喜欢这个空隙,屁股下塞只靠垫,背倚着沙发,电脑和闲七杂八都堆到茶几上取用方便。
蒋孝期在他面前晃了两圈,没能引起注意,于是蹲到茶几对面盯着他看,周未依然没理他。
周未故意不想理,他猜到蒋孝期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要分享,非常高兴,毕竟这种“憋不住屁”的表情很少在他脸上出现,于是他恶趣味地决计跟他拧着来,反正不带耳机,对方拿他一点办法没有,叫破喉咙也白费,不然你动手来晃我啊——
周未见他悻悻走开了,目光依然盯着显示屏,心说就这么点儿耐性?不是连我快死了都能忍住不闻不问的么……
噗,其实没有声音,那是一种通感的响动,周围瞬间漆黑,所有非蓄电光源都熄灭了。
周未的眼睛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又被面前的笔电屏幕晃得一团雪亮,很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被迎面用强光手电照射,或者直视太阳,什么都看不清,甚至下意识闭上眼睛自我保护。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仿佛身处另一个陌生荒芜的世界,漂流到真空的宇宙边缘,寒冷和恐惧窜上脊背。
但只有须臾,那个骇人的世界被撕开了,一双手臂将周未圈入温暖的胸膛,有温热的呼吸吹在耳畔。
他在说话吗?他在说什么……太欺负人了。
周未睁开眼,看见一个并不荒芜寒冷的宇宙,金色的星芒在周围旋转闪烁,跟着他的身体被轻轻摇晃,如同置身汪洋海浪之中,跟着是粉色的糖果雨……
他右耳的耳垂,被吻住了——
第105章 第一百零三章
这双成了摆设的耳朵,居然还有尚待开发的其他功能,周未没出息地腿软了。
他比任何时候都想马上看到蒋孝期,看着他的脸,他需要确认这个人是他,而不是从什么别的陌生世界跳出来的一只鬼,或者他受损大脑生出的臆想。
“开灯,”周未挣扎着说,“我看不见你。”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磕绊着向开关的方向摸过去,被沙发脚绊住,跌进无处不在的手臂里,又有恼人的气流吹过耳畔,“我听不见!”
周未觉得自己可能讲了很大声,足够吵聋离他太近的人。
啪!蒋孝期反手拍亮灯光,又立即回手遮在周未的眼睛上,等他适应了光线才移开。
周未的脸颊和耳根都红起来,微微气喘,有些气恼地瞪着蒋孝期。
蒋孝期像怕被他打一样退开半步,笑得促狭,手语说:好消息。
周未一双眼睛张圆,什么好消息?
他俩这些天相处,已经十分熟悉对方的肢体语言,蒋孝期手语进步飞速,就是学歪了,没记住的随手自创,然后牢牢记住了自创的那套。
那天,蒋孝期比得很夸张,然后卡住了:“投标怎么说?”
不管了,他做了个手握标枪的姿势,怕周未看不懂,还注释地比了下虚拟道具的长度和形状,然后滑步将不存在的标枪掷出去,“中了!”他捂心,向后踉跄,好像被箭穿了心。
周未看懂了,也不知是他理解能力异于常人,还是真的存在什么心有灵犀。
中了啊……那他在AOI就会再升职再加薪再……反正越厉害就越要回到美国那边的管理核心吧。
恭喜,升官,发财。周未教学式比了手语。蒋孝期看不懂“升官”,周未就改编了下,做了个双手举起帽子托高高的动作。蒋孝期点头懂了,叉着腰笑看他。
周未以为他在认同自己的祝祷,不高兴反而明显了。
“还有娶老婆。”蒋孝期又不知道该怎么比,张开双臂,走过去抱住周未。
谁要跟你庆祝!周未推他,蒋孝期是很坚/挺的瘦,像一堵铜墙根本推不动。
周未双手下滑,顺势抱住了蒋孝期的腰,将自己贴在他胸口,他此刻的感觉似曾相识,就是当年在L&R被人下药之后的感觉,不能自持、无法自拔,下坠,下坠,一直下坠……明知会死,却不想挣扎。
“我们,以前,经常做吗?”周未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大概很难听也很难懂,他感觉到蒋孝期身体一瞬僵硬,知道对方听懂了。
蒋孝期撑着他的胳膊,想将人推开一点看见他的脸。周未用力粘在他身上,契合地糊在任何物体的表面是他独门秘技,蒋孝期妥协了,继续抱着他。
“没关系,我不是小女生,不要负责……”周未继续说,尽量清晰地咬字,“身体和感情,分得清……你说你喜欢我不是吗?你有反应了……”
他感觉到蒋孝期的怀抱滚烫禁锢,吹在颈间的呼吸濡湿深重。
“你要我吗?还是你只喜欢以前那个,周未……我不是了,连名字都弄丢了,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他……你们这些商人喜欢算来算去,只赚不亏……我不一样,我只是个画画的,喜欢漂亮的脸和身体……我喜欢你,不认识、不记得,有什么关系……我们做吧,不然以后遇不到,该多遗憾……”
周未的声音微微颤栗,也不很清晰,翻来覆去说了许多病句,重音落得怪异,还时常咬不清前后鼻音,这样狎昵情/欲的挑逗从他口中说出,让人听得想流泪,那么难过,那么绝望。
他曾经有不算短暂的一段时间活在无声世界里,人体系统的运行环环相扣精妙异常,失去听力的人逐渐也会退化掉语言能力,因为长期得不到声音的反馈而失去参照,就像在没有灯塔的海上航行会迷失方向,渐渐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懂。
所以有更长的一段时间,周未不愿意开口说话,别人困惑的目光能化作最锋利的刀刃,现在他把这样的利器主动交给蒋孝期。
杀了我,我便死心。
周未选择不去看蒋孝期的反应,他觉得这段时间的相处给了自己太多错觉,以为细水长流便能天长地久,但他什么时候有过那样的好运气可以心想事成?既然没有,他为什么还要把喜欢藏得那么辛苦?
喜欢在心里发着光,躯壳变成薄透的灯笼,只能穿上厚厚的铠甲拼命遮掩,但那些光还是会透过眼睛泄出去,要他怎么藏得住。
“小未,小未……”蒋孝期不停叫他,“不许说了!不许这样说!宝宝,你在玩火吗?嘘……不会,不会遇不到……”
两个人自说自话,区别不过是声音全部进了一个人的耳朵。
蒋孝期把周未抵在墙上,一手托着他纤细的后颈,用力吻上去,堵住那些又疯又蠢的浑话。
他的吻像野兽一般凶残,放肆地掠夺和占有,像饥饿的狮子终于尝到可口的血腥,肆意侵吞、吃相粗暴,冲淡了该有的欲望和绮念,近乎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