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回来啦?”许怀心转过身,手里还拿着空酸奶盒子,说话的时候吸了两口里面的空气。
“我看了你的比赛成绩……”
“我饭还没吃完。”
楚十安有点恼火:“那你接着去吃,我在外面等你。”
“哦。”
她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去。
刚错肩,胳膊就被人猛地拉住,许怀心低着头,睫毛上湿漉漉的,楚十安的火气一下子消失了,心口发胀:“我带你去吃别的好不好?”
许怀心点了点头。
他松开她的胳膊,牵住她的手,出校门打车去了“燕回”。
她吃饭,他坐在一边看她。
“帮我洗床单了?”
“嗯。”
“帮我晒被子了?”
“嗯。”
“那怎么没有帮我把自己照顾好?”
许怀心夹了一筷子菜塞嘴里:“因为有些事,需要你自己来,别人帮不了。”
“比如,”他靠过来亲了下她的脸,很小声地接,“想你。对不对?”
她一回头,他的睫毛就在她眼前扇动,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了,不知道是换了洗发水还是沐浴露。
然后她推了他一下:“在外面,你别乱来。”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哪儿乱来了?”
她也不抽了,就让他握着:“你去的地方没有信号吗?”
“还真没有。”反应过来她是生气了,他马上解释,“那个京剧大师顾西辞,带着一帮外国人去各种偏远地区拜访唱戏的民间演员。你还真别说,越是落后的地方,人们对戏曲就越热爱。”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可以选择。”
“艺术传承出现断裂,原因不仅仅只从时代变迁带来的多样化选择上去找。”
“京剧不都已经成为国粹了吗,为什么还说传承出现了断裂?”
“熊猫被称为国宝是因为什么?因为它稀有,因为它一度濒临绝种。那么同理,京剧被称为国粹,也是因为观众稀少了,需要我们刻意去保护这种文化才能防止它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现在还在坚持传承与发扬的人就显得难能可贵了,顾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所以我这趟陪同翻译,是免费的。”
许怀心嚼东西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免费?”
“有必要这么惊讶?”
“不是惊讶,是惊喜。毕竟开学那会儿,你为了两千块差点儿跟温加泽学长翻脸的印象实在深刻。”
楚十安笑,没马上解释:“吃好了吗?”
“嗯。”
“那,说说比赛的事情?”
“我故意的。”许怀心抬头看着他说,“想看到闻昕的实力,只能配合她。不过她的确还蛮厉害。”
“最后一轮,你的目标?”
“我全力以赴,结果顺其自然,可以吗?”
“你全力以赴,结果就一定会如你所想。”
“你别以为夸我两句,我就不生气了。”
“还生气?”
“你一个月没联系我,没有信号这种借口你以为我会信?现在还有哪个地方是连电话都打不通的?”
楚十安往后一靠,笑得自鸣得意,却又非常纯情:“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什么?”
他突然靠过去,凑在她耳边说:“喜欢你生气了还很喜欢我的样子。”
许怀心眯着眼笑:“你也太自恋了吧。”
楚十安起身结账。
日暮流云,蜿蜒千里,铺天盖地,今天的晚霞似乎已经将明天看穿。
回到工作室,院子里种着四季常青的树,枝繁叶茂地生长到了楼顶,五六月夜间的风吹过来,树枝激烈地摇曳着。
三楼的窗口,有人影晃动。
男生问:“哭什么?”
女生反问:“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你说呢?”
“是我问的你。”
男生无奈地笑:“在我这里,是的。”
“我第一次谈恋爱。”
男生笑:“嗯?”
“所以你别欺负我。”
男生问得暧昧:“哪种欺负?”
“像是突然失去联系的那种。”
“好。”
“我不喜欢你现在用的洗发水味道。”
“明天换回来。”
“要一直喜欢我,除非我不喜欢你了。”
“嗯。”
男生笑着补充说:“喜欢你。”
十分、特别、非常喜欢你。
第十七章 很想她,想见她,想哄她
最后一轮比赛定在两周以后浅州大学的学术报告厅举行。
选手需要提前确定主持内容、风格,以及出场顺序。
许怀心抽完签后发现主持风格和内容,楚十安已经帮她填了。
不说填得如不如她的意,单他那一手遮天的行为,就让她很有意见。
但对方一天到晚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也逮不到人说理。
一直到周五下午上完课,距离决赛只剩一周了,楚十安才打来电话,让她去响溪“烧水”茶楼。
等她赶到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正是响溪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灯火通明,摊贩文化极度繁荣,外地游客熙攘得差不多要把这条老街给挤爆了。
她顺着人流从街头移到街尾,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只有“烧水”还是跟平常一样,门前冷落鞍马稀。
一盏路灯孤零零地竖在门口。
跑得有点快,许怀心站在“烧水”门口喘气。
门后是茶楼,戏台,掉漆的八仙桌,两手掌宽的条凳,涂满油彩的脸谱,五颜六色的戏服……
与门前遍地开花的Wi—Fi、二维码、共享单车、外卖大军格格不入。
那些已经过时的标签,还在用自己最后的坚持,与快节奏的时代分庭抗礼。
沉默,就是它们的态度。
许怀心推开门,意外地看到今天戏台子前的十几张茶桌旁都坐满了人。
她走进去,给楚十安打电话。
没响两下,对方就把电话挂了,接着他就从其中一张茶桌边站了起来,冲她勾了勾手:“这边。”
许怀心朝那边望过去,见楚十安面前放着一台电脑。
同一张桌子还坐着另外四个人。
两个目测七十多岁的老人,两个看不出年龄的外国人,一白一黑。
“这两位是从豫地过来的民间戏曲大师,”等许怀心走近了,楚十安向她介绍说,“这两位是外国戏曲爱好者。”
许怀心分别跟他们打了招呼。
楚十安接着说:“顾先生正在办一个寻找民间戏曲大师的活动,第一站就选在浅州。现在茶楼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他从各个地区请来的民间现存戏班子的台柱子。找他们过来表演,接受采访,并互相交流,当然,这跟我们没关系。”然后把电脑扭向她,里面有个按了暂停键的视频,“上个月跟顾先生一起出去的时候,采访了几十位不同地区的戏曲演员,有乡镇的也有城市的,有业余的也有专业的。其中有四位现在就在这里。我的想法是,到时候,请他们到现场,并带着两位国外的戏曲爱好者一起做一期传承发扬中华戏曲文化专题的活动。难点是,我会帮你选四到五个采访的视频,你需要现场翻译,因为他们说的是方言,所以你得花几天时间过来泡茶馆,尽可能准确地理解他们所说所唱的内容。然后保证翻译过来都是地道的。”
许怀心一路狂奔,还没缓过劲儿,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很乱:“你说得太快了,我没跟上。”
楚十安合上电脑:“没关系,我再跟你慢慢说一遍。还没吃东西吧?”
“下课就过来了。”
“那我先带你出去吃东西。”
从“烧水”出来,天就彻底黑了。
响溪街上的喧哗也达到了一天当中的最高峰。
各种流行的网络神曲响彻店铺门口。
人有点多,楚十安的大长腿不能发挥优势,跟着人流慢慢龟移。
忙了好几天,一旦闲下来,脑子就有点胀,他想抽烟。
走到一家看起来还比较干净的肠粉店,他停在门口:“我在外面抽根烟,你吃完出来找我。”
“好。但是,还是少抽点儿烟,对身体不好。”
“嗯。”
楚十安笑了笑。
等她进了门,他才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刚点上,眼前就晃过一道闪光灯。
他眉头一皱,抬头,正好给了镜头一个正脸。
画面上,男生靠在墙上,暖暖的灯光洒满全身,他很小幅度地抬着头,露出侧面一条流畅的下颌线,嘴巴微微张着,眼睛垂着,一脸的不耐烦与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