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那天开始的吗？
他静静看着自己的眼神，永远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后来他就安静的长大了，从来不需要自己费心，就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
学校的成绩单，林士伟从未签过字，他的生活费，也从张口向自己讨要过。
有天他突然提起，想进公司锻炼自己。
这还是第一次林辰泽向自己寻求帮助，也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低下头来。
看来，他终于搞懂谁强谁弱，谁高谁低了。
于是这个请求很快就被答应了。
虽然那个公司最终也是被收购后倒闭，但自己也从中尝到了不少甜头。
林辰泽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进入自己的视线的。
他身上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果决，并且一切事情交给他都会做到完美，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甚至分寸感也很好。
于是成立万训时，他也理所当然的跟着一起。
只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和多年前一样，依旧猜测不透。
不过没关系，他听话，他能创造利益便够了。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的夸奖起他，顺带会奉承自己教子有方，每当这时候林士伟总是从心底里涌出一些不安，这些不安让他格外提防林辰泽，他每上升一步就要被向下压两步。
却没想到，他会咬自己咬的这么痛。
眼前的林辰泽依旧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这么多年，都没变化过。
而林士伟却第一次看懂了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在叫嚣着愤懑、怒火以及掩藏最浓的仇恨。
是恨。
他的眼神里全是恨。
没想到二十年多年过去了，这才是林士伟第一次看懂林辰泽的时候。
林士伟再开口，只感觉嗓子都哑了，农夫与蛇的故事，他今天第一次感受到。
“林辰泽，亏我养你这么久，要是没我，你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垃圾洞饿死了。”林士伟咬着牙龈。
林辰泽没说话，他悲悯的看着自己，像是在看动物在挣扎。
“你不要忘了，你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提交的那些证据里，也许还有你自己的手笔，万训往来的交易经过你手的如此之多，你别以为你还能抽身而退。”
“我从来只是在完成布置给我的任务。”林辰泽再次重复这句话。
他说的话滴水不漏，到底提交了什么证据给关家，他一个字也没透露。
林士伟靠在椅背上剧烈的呼吸着，他的眼神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掐住林辰泽的脖子，小小的火苗还在不断翻腾着加热茶壶的底部，可两人杯子里茶都已经凉了。
林辰泽站了起来，话已说完，对于对面的人也再无任何话可说了。
他原本也没指望会从林士伟嘴里听到一句“对不起”。
就连示弱的话他也没有期待过。
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就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其他人的原因。
林辰泽背过身还没走几步，就看见茶杯擦过自己的身旁在对面的墙壁上破裂。
地上滴滴答答的都是一路洒的茶水。
可林辰泽没有回头。
第56章
林辰泽出门去了好一会儿，林士伟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摸摸索索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灌了几杯，这才暂时冷静下来。
按照林辰泽的说法，他已经提交给关家对于万训不利的证据，而关家最近反常的将本来说好的贷款又收回的消息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呢。
到底是什么证据？他仔细想着刚刚林辰泽所说的话。
对了！
“我说的故事您也清楚，这些事同样周经理也是知道的，当初他不是一手负责万训的采购吗？我们那些做出质量不过关的机器，不也是他一手买入的，从哪个设备厂买的来着？”
这是林辰泽唯一提及提交的证据时所说的话！
采购……设备厂……林士伟心里暗暗觉得不好。
这说的都是万训建设初期的时候，当初初期的那段时间，也是林士伟揽财揽的最凶的时候。
几乎一半都流入了林士伟自己的口袋里。
“快！”林士伟大喊道：“把周经理给我叫我来！”
周经理来的很快。
“这？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周经理也是一脸凝重。
当初建设初期的时候，是周经理帮忙介绍做家里做原材料的亲戚，借他们公司的壳才能将钱流入自己口袋的。
“林辰泽没有找你问过什么吗？”林士伟问道。
“没有啊……”周经理仔细的想着，“他和我的交谈并不多……”
“他说他提交了证据给关家，证据肯定是从我们手里出去的嘛！最近办公室有没有少东西，或者被翻？”
“不可能，贵重的东西我不会放在办公室里的。”
“你仔细想想！当初那批采购以及各种事情都是你去办的！”林士伟猛地一拍把手。
这样向挤牙膏的想问题要想到猴年马月去！
也偏偏林士伟的这句话像是提醒到了周经理，他短促的叫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了？”林士伟急忙问道。
周经理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长的大大的。
他突然想起了好几个月前，还是年前那一次晚宴结束之后。
自己在电梯前遇到了林辰泽，当时的自己正因为看到林辰泽吃瘪而有些得意。
“周经理，我一直有件事想要问你。”林辰泽当时是突然这样问自己的。
“万训成立时，你是集团的元老，我记得——当时的采购重要的都是由您负责的，是吗？”
“是的。”当时自己的这样回答的。
周经理倒吸一口凉气，突然脑子的一根筋被崩的死死的。
采购……采购……林辰泽看重的绝对是自己当时负责的东西！
那时自己负责……负责那时候唯一重要的账本及签订的合同！
“你是说当时我们资金流通的账目名单？”林士伟满脸不可置信。
“是啊……还有当时我们和设备厂材料厂签订的合同，要是拿那合同和账目一对比的话——一切都一目了然了啊！”
“那些东西都还在？”
周经理缓慢的点了点头，五官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那些东西不销毁你还留着干什么！”林士伟大发雷霆。
“当时我也问过您要不要销毁，可是，当时考虑到后期可能会涉及到对账分红的问题，不就一直搁浅了……到后来也就一直没管……”
林士伟的心“咕咚”差点停了一拍。
这资金流通的账目名单只要是懂行的人看看，就能发现其中的问题——所有贷款的流向基本都进了林士伟的名下。
“你把那些东西都放在哪儿？”林士伟声音里的力气都被抽掉了一半。
“我保管的很小心，放在一家专存私人保险柜的地方。”
“那林辰泽怎么会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他也许跟踪我？或者他找到那个地方威胁别人，也许他直接找关家帮忙直接取走了……我也不知道啊！”
镇定，一定要镇定。林士伟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安慰周经理也似在安慰自己：“还不一定，也许不一定是你想的这样，也许他提交的并不是这个。”
如果提交的是这个，按照事情的严重性，自己绝对早就要被找上门了。
现在自己不还好好的嘛。
“那现在该怎么办？”周经理手足无措的问。
“不要慌，你现在，马上去你保管这东西的地方打听清楚，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这份东西已经遗失了，快！——”
周经理抖着手打着车的开关，一次熄火，到第二次才打燃。
他手心里全是汗。
虽说董事长有些不相信林辰泽找到的是这份材料，但周经理心里冥冥已经感觉到，林辰泽找的绝对就是这一份资料。
如果不是盯上了这份材料，他绝不会提前找自己确认自己是负责前期所有这一批事情的人的，也许，在他找自己确认之后，就跟踪自己找到了那个地方。
拿到了那份资料。
当时林辰泽在问自己时怎么就没有多想想呢？
自己最近什么时候去查看过保险柜的？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
保险柜还有密码啊，他弄到的密码呢？
不知道，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