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知秋抽完签，是第4位，不是什么好名次，一般到这个时候，领导们都听烦了，没有耐心继续听了。
孙律师把大家叫到一起，低声道：“我们这个顺序不太好，前面可能会聊得比较多，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公司可能基本流程都了解完了，我们就不要花太多时间在方案上面，主要讲我们重点能解决的问题。尽量简单，缩短时间。”
正讨论着，谭知秋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这不是昨天在车上遇到的方庭信吗？
他进来给何主管送了一大摞密封的文件袋，站在一旁，完全没有看见谭知秋的样子。
谭知秋还没来得及猜想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何主管举着那些文件袋对大家道：“大家都看好了，这是你们提交的标书。大家先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密封的？”
第八章
确实都是密封的，密封条都是好好的。招标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大家并没有提前串标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买家事先也不知道各家都报了多少钱，所以不可能跟任何一个卖家事先商量好价格。
确认文件都是密封的之后，何主管开始当着大家的面开标。
她把各家的密封袋分别打开，拿出里边的报价单，放到一起后，挨个报出来：“金德220万，嘉合245万，鑫恒218万，永原98万。”
台下一阵惊讶嘘声。永原98万？不是198万？
一个IPO项目，现场至少放三到四名律师，耗时至少一年，竟然只报98万元？
何主任让方庭信记下各家的报价，又对大家道：“现在已经开完标了，这个报价是基于大家对我们项目的初步了解报出来的。等一下各位律师还会向我们公司领导述标，届时会更加深入地了解我们公司的情况。述标结束后还有二次报价，大家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价格。”
这是买家市场，买家永远都那么狡猾。
二次报价，一般就是报价再低一点。但是对于鑫恒来说，即使再低也不会比98万低，虽然大家都很想拿项目，但也要考虑成本的。
第一家述标的律所已经进去了。其余各家都在会议室里等。
谭知秋拿出电脑干自己的活。排在第4位，至少要等一个半小时。
她正写得入神时，有人端了一杯茶放在她前面，她下意识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抬头看那人，是方庭信。
他也刚好看她，一瞬间愣住了，惊喜道：“谭律师？这么巧？”
原来他刚才真的没有认出谭知秋来啊。她笑了：“就是我啊，你刚才没认出我来吗？”
他不好意思道：“我真的没有认出来……你今天跟昨天不太一样啊？”
谭知秋笑笑：“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啊。原来你是入职这家公司呀。”
他看看四周，已经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了，低声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再跟你聊。”说完还眨了一下眼睛。
哎呦，男神还会放电呀！谭知秋心想，难道他撩人的手法是天生的吗？惯撩？
他已经去给潘柔谨倒水了。潘柔谨刚才也注意到他们俩说话，明显很不痛快的样子。谭知秋倒是想看看男神面对潘柔谨那样的大美女会怎么样。
潘柔谨是真的大美女，胸势傲人那种，每次见到谭知秋这样的清水美女，她都是骄傲地挺起腰，扬起下巴，大波浪卷发垂到锁骨下方晃呀晃。
只见方庭信礼貌地给潘柔谨倒了水，潘柔谨声音甜甜地道谢。
然后他就给另外的人倒水了。
就这样吗？谭知秋略微有点失望，本来还想看看热闹的，结果什么也没看成。
方庭信很快就倒完水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谭知秋就收到了他的信息：“中午一起走。”
她合上手机笑了。感觉好像有目光向自己投来，她又赶紧止住笑，回了两个字：“好的。”
终于轮到鑫恒述标了。
谭知秋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子，拿着标书进去。
会议室靠里边的那一排坐了七八个人，是公司的代表。靠外的一侧空着，是给投标人留的座位。
孙律师和老张坐在中间，刘律师和谭知秋分别坐左边和右边。
一位招标部门的负责人给大家介绍了公司的代表，其中坐在最中间的是公司的董事长雷庆兵。他大约四十岁上下，脸上有一点中年发福的肉，目光很有神。
等招标负责人介绍完之后，他就对谭知秋几人道：“感谢各位不远千里来支持我们的招投标工作。我们欧瑞德公司目前结构比较简单，我本人是控股股东，有两家国有企业股东，持股大概30%。目前公司每年收入将近两亿元，利润八千万左右。计划今年股改，下半年提交上市申请。简单情况就是这样。下面请投标人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孙律师看公司自我介绍比较简单，也简单介绍自己道：“各位领导好，我们是鑫恒律师事务所的代表。鑫恒目前有将近3000名律师，在国内排名前列，总部在北京，在广州设有分所。我们广州分所也给贵司提供过服务，得到公司的好评。”
雷董事长点点头，表示知道这家律师事务所：“鑫恒的情况我基本上是了解的，非常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关于你们的工作方案，我也在投标文件上看过了。目前我主要想知道，哪位是现场负责律师？”
现场负责律师，就是在现场负责具体工作的律师。虽然每个项目投标时，都会写很多有名的律师负责这个项目，但真正干活的律师是现场负责的那位。看来雷董事长面试完前三家律所后，已经有江湖经验了。
谭知秋淡定道：“雷总好，我是北京总部的谭知秋，我是现场负责人。我本人有七年的工作经验，接触过很多类似的项目……”她侃侃而谈，语气平缓而坚定。
说话也是要练习的。有些人说话时喜欢用口腔的前半部分发音，那样会显得声音没有底气。如果你练习用口腔的后半部分发音，放缓语速，眼神坚定，会显得自己很有信心，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能多信几分。
这是一位前辈告诉她的，那位前辈当时是教她唱歌的技巧，她后来发现，说话也是这个技巧。
雷董事长等人听完她的陈述，又问道：“那谭律师认为我们公司股改和上市的难点在哪里呢？”
谭知秋对这些问题早就心中有数，回答道：“公司股改上市，最难的问题无非三点：人员、财产、业务。人员方面，是不是所有人员都是签署劳动合同的人员，有没有事业单位身份的人员？财产方面，公司的土地、房产、重要生产线是不是自己的，重要的资产有没有纠纷？业务方面，公司从事的业务和兄弟公司有没有重合的地方，有重合的必须解决。”
雷董事长和其他同事面面相觑，笑道：“您确实说到了我们的痛点上，目前我们公司确实在这几方面需要解决。”
他和谭知秋又初步探讨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基本思路。
谭知秋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经常看最近一些案例的情况。IPO项目的资料都是公开的，在证监会、巨潮资讯网等网站都能很容易找到，她每周都会总结一下最近项目的情况，那些企业都遇到什么问题，怎么解决的，解决方案有没有得到认可，在网站上都能清楚地看到。
所以她给方案的时候也是思路清晰，操作方式也可行，不是纸上谈兵。
雷董事长全程微笑，似乎对她的回答挺满意。
谭知秋虽然知道团队的投标策略是重点介绍现场工作，但招标会向来都是高级合伙人唱主角的，今天几乎完全成了她的主场，她还是有些意外。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老张默默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很高兴，得到老张的表扬可不容易。
到了投标人候场的会议室，何主管又过来了：“下面进入二次报价的阶段，请各家代表根据刚才的会谈情况，再填一下报价。”
现在大家都知道彼此的价格了。永原那个低价是不能跟他们竞争的，低于成本的事绝对不能考虑。三位大佬都觉得可以稍微降一点价格表示诚意，报200万差不多。
孙律师询问大家的意见：“那就报200万？”
谭知秋道：“我觉得嘉合不可能低于220万，金德可能会报200万，不如我们报198万？两万元的差距不多，但是排名上会有优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