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警的目光似乎向旁边晃了一下,却又立刻转了回来,严肃道:“回答我的问题。”
“别急啊,警察同志。”
他从自己的耳廓上将那个耳骨夹缓缓摘了下来,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琥珀色的眸子在额发的阴影下显得颜色更浅了,清澈得如一面镜子。
那个网警捏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板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薛寒半阖着眼,向后又靠回了椅背上:“校网,我承认是我做的。”
“为什么这么做?”
“想。”
“……”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
闻风赶来的张舜风风火火地拎着张椅子走了进来,他还穿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看着煞是喜庆,显然是临时得到消息赶来的。
那网警想要起身问好,被张舜虚虚一抬手拦住了。
“不好意思,这个人我们找了很久。”张舜将椅子墩在了网警的身边,扶了扶眼镜解释道:“我和你们赵处说过了,进来问几个问题。”
说完,也不等网警做出回复,就急火火地面向薛寒问道:“薛寒,你发送给云野的最后一封短消息是什么意思?”
那位网警眉头一皱,安安分分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薛寒悠哉游哉地翘起来二郎腿,脚尖一下一下地踢着,笑道:“这问题就问的有水平了,张队长。”
“既然你们已经认定是我放走了你们的嫌疑人,何必再问?反正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听吧。”
闻言,张舜也不恼,微微一颔首道:“可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
他抬起手来,虚虚指了指薛寒,又点了点桌子,发出“哒哒”两声:“为了不过度解读,事实是怎么样,我还是想当面问问你。”
这语气听起来着实不像讯问,而是商量。
薛寒眸中一道流光划过,心中不免有些纳闷。
这个张舜是从哪杀出来的?
他轻抬着下巴,修长的颈部弧度优美,余光瞥见那个网警似乎侧了侧身,又不动声色地挪了回来。
张队。
薛寒微微垂下眼来,反复在心中咀嚼着这个称谓。
张队,张队长。陆副,陆副队长,陆为,陆警官……
陆警官。
“呵。”薛寒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来,突然勾了勾唇。
张舜嘴角抽了两下,心说这好好一孩子怎么犯癔症了?
可还不等他询问,就听见薛寒那低哑而戏谑的嗓音:“张队,我说的话你就会相信吗?”
“不信。”张舜面不改色地义正言辞道。
薛寒满意地点点头,冲他身边的网警扬了扬下巴,幽幽道:“那同样身为警察的同事,你总信吧?”
“张队要不问问这位警察同志?为什么云野的手机会在他手里?”
第五十七章:猫咪的小肚子
“那同样身为警察的同事,你总信吧?”
“张队要不问问这位警察同志?为什么云野的手机会在他手里?”
薛寒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卸下来的耳骨夹,目光灼灼地望着面无表情的网警。
那网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嗤笑了一声,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推到了张舜面前:“这是我自己的手机。”
那是个极普通的手机,价格亲民,看得出来用的时间不短了,边角有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
张舜皱了皱眉,严肃道:“薛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是诬陷公务人员。”
“抱歉,是我失言了。”薛寒扬起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我认了,拘留吧。”
……
春节期间的马路宽敞了不少,一辆辆小轿车装着满满的拜年伴手礼欢快的跑在路上。
一个高中生坐在车后座上捧着手机打游戏,一边打一边不耐烦地嚷嚷着:“爸你开稳点啊,我都狙不到人了!”
“你当我不想啊!”驾驶室上的男人哭笑不得道:“你自己抬头看看,前面这辆保不齐是已经喝了几盅了。”
“什么喝了几盅了,爸你少糊弄我。现在谁不知道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哎3号3号!快扶我一下!!!哎哟我去你这菜B……你倒是别和人家正面刚啊……”
那高中生的父亲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到了另一条车道上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而身后那辆据说已经喝了几盅的车内,陆为正目不斜视地认真驾驶着。
刚从警局一出门就上了车的张舜已经快被晃醉了,平时陆为开的稍快点他还能接受,没想到这一旦开的慢了竟然还有特殊功效。
张舜干脆将鼻梁上的眼镜卸了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道:“那个薛寒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你总能和我说句实话了吧?”
“就那么回事。”陆为沉着的目光落在主干道上,不紧不慢道。
他一手搭着窗沿,一手握着方向盘,姿势和神情都是十等十的悠闲,对后方车辆的频繁闪灯视而不见,颇有种佛系驾驶的意思。
“什么叫就那么回事?!”张舜极少和陆为发火,因为陆为行事沉稳,根本用不着自己质疑他。
可这次张舜却是着实无法理解陆为了。
他让陈炳睿将那几张照片送到了陆为手里,意思很明确,就是我知道你们已经有所交集了,规规矩矩按规章办事。
谁知道这两个人倒好,直接把陈炳睿给他又遣送了回来,两手一摊笑嘻嘻差点给他哽个心肌炎出来。
他是真的很想揪住陆为的领子问问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发这种疯。
谁知,“疯子”陆为忽然没头没尾道:“张队,那几张照片是谁送到你那儿的?”
“嗯?”张舜愣了一下,回忆道:“今天负责审讯薛寒的那个网警,好像叫秦泊吧。”
话音刚落,他自己又猛地瞪大眼睛:“等等,这个秦泊……”
陆为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就又收回了视线,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来:“内鬼。”
内鬼?!
张舜回想着方才审讯室内薛寒的话,不由得后背一凉:“你能确定?”
陆为不置可否,沉声道:“张队还记不记得齐嫣然被害时,薛寒被网警带回去过一次?”
张舜点了点头。
“那一次审讯薛寒的,就有秦泊。”
陆为缓缓将车驶上了高架桥,压着最低限速60,继续道:“后来,是秦泊将薛寒的户籍档案调给了我,说他的个人信息有问题。”
眼看着身边的车“嗖嗖”地跑过,张舜疑惑地眨眨眼,问道:“所以呢?”
于是,陆为将近期两宗案件里他们忽略了的蜜语钻的部分重新叙述给了张舜。
第一案中的死者齐嫣然,戒指里镶刻着“Kill me if I leave you”。
而她的丈夫,徐鹏飞,是蜜语珠宝曾经的员工,对客户DIY蜜语内容持反对观点。
第二案中的死者储思绮,用做主播赚得的第一桶金给自己买了一串珠宝,里面镶刻着“死而不僵”四个字。
而极其有杀害她嫌疑,已经逃离国内的云野和吴清清,也有着同样四个字的蜜语钻。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吴清清,与死者储思绮为儿时玩伴,两人似乎曾间接害死了另一个小女孩柴熙。
其实,自从薛寒将这些信息透露给陆为时,陆为就在思考这其中的疑点。
这些文字显然不是他们自愿订制的,那么蜜语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为什么而挑上了这几个人?
这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了这些人的曾经。
可蜜语是如何做到的?就拿柴熙来说,蜜语这样一个正规企业,又是怎么追溯到二十年前的事情的?
又或许是巧合?
“如果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诡异了些,这都能拍恐怖片了。”张舜目光空洞地望着马路尽头的林立高楼,一边用衣角擦拭着眼镜一边出神道。
“嗯。”陆为微微一颔首,目光沉寂,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强迫自己思路回到正轨上,又徐徐道:“户籍信息,历来卷宗。”
“想将蜜语做到这个地步,至少需要掌握这些信息。”
张舜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反问道:“所以你就怀疑秦泊?”
“不。”陆为答得很快:“不是怀疑他,是他一定有鬼。”
那副笃定的模样看得张舜一愣神,下意识怀疑自己眼镜是不是没擦干净?还是自己已经被陆为“娴熟”的车技晃进梦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