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白本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偷吧,没那技术;抢吧,又没那胆子。唯一的优点就是那二两重的耿耿忠心了。
不过这不排除是他没胆量以下犯上,只想混口饭吃的没出息造成的。
吃不到嘴的葡萄酸,可如果能吃到嘴里,那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于是那青年面上推起一点笑模样,冲潘小白道:“兄弟,你大哥那儿还缺人吗?”
“不缺!”潘小白立刻瞪着眼道,一副生怕丢饭碗的模样。
“别啊。”另一人也呲牙咧嘴道:“我们哥儿俩在邢哥那儿你也是知道的,上头有沈乾他们几个压着,什么时候能出头啊?媳妇都讨不到半拉。”
他一使眼色,身旁那人麻溜儿的接道:“对啊,兄弟,我们也就是想混口饭吃。你混得好了,我们哥俩就是你的左膀右臂!咱们一块发大财是不是?”
潘小白拧着眉,眼珠滴溜溜地转着,似乎苦恼极了。
两个青年见潘小白有所松动,马上一口一个潘哥潘哥的叫上了,从没享受过这等待遇的潘小白乐得嘴角都要挂耳朵上去了,才又勾勾手,小心翼翼道:“兄弟有胆儿吗?”
俩人心说这最没胆儿的人是你好吗?却还是捣蒜似地点着头。
“我大哥现在想把邢老黑的生意吞了。”
“……这。”
闻言,两人瞬间慌了,谁知潘小白一见他们这副神情,照着自己胸口就是哐哐两拳,砸得自己活像个破风箱似的,漏着风豪情壮志道:“男儿志在四方!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你们要是稀罕自己那条烂命,就当我啥都没说过!”
言罢,将自己手腕上那块锃光瓦亮的手表解了下来,啪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
办公室内。
陆为双手插在裤兜内,靠着桌角,若有所思道:“邢老黑?”
“陆警官,你要是有什么大动作就劳烦和小的通个气成吗?”薛寒似笑非笑,把玩着口袋里的小物件,哑着嗓子道:“总没有当了一次工具人还要提供售后服务的理吧?”
陆为似乎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兀自沉思着。
那天在高架桥上,抖得和筛子似潘小白在横也一刀竖也一刀的情况下,不得已选择了反水自己曾经的大哥邢老黑,转而投向陆为。
陆为将自己的手表丢给了潘小白,言简意赅地交代了要他做的事情,如果发展顺利的话应该快要有消息了。
那么半道上杀出的跟踪薛寒的人是怎么回事?
是潘小白背叛了他,走漏了风声?还是邢老黑自己起了疑心?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听到陆为的讯问,薛寒下意识要调侃他是不是想排约会档期,可转念一想刚才那一幕里的目有暗潮的陆为,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正儿八经道:“打工,不过我已经给老板打过电话,推了。”
“你缺钱?”陆为一挑剑眉,问道。
薛寒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鼻间发出一声讽刺的哼声,没说话。
见他一副不屑谈论这个问题的神态,陆为也不再多问,起身离开时留下一句:“等我下班。”
办公室的门一开,就见张舜正处于抬脚要离开的姿势,却被陆为瞧了个正着。
陆为视线越过他,看了看藏在张舜背后藏着的人,声线仿佛掺了冰碴子,道:“温馨。”
“不怪小馨!”张舜忙从冰雪风暴中挺身而出,护住了瑟瑟发抖的实习生,尴尬道:“云,云野那边问完话了,我听小馨说你在办公室,就……就说过来找你。”
“怎么?”张舜难掩好奇,问道:“你和这个薛同学关系蛮好的?有麻烦找上他了?”
其实张舜是远远听到陆为那分贝不小的一声“薛寒”才赶过来的,正碰上想听墙角想得抓心挠肺又不敢的温馨,两人一拍即合,可听了一整也只能隐约听到什么跟踪,工具,打工,钱的字眼。
“没什么。”陆为收回那冰寒的目光,淡漠道:“我在办案期间处理私事,抱歉张队。一万字检讨我后续会交给你。”
温馨咬着自己的袖子欲哭无泪,真的不是她打小报告啊陆副……
“啊……这点小事儿,几分钟而已,没必要的。”张舜苦笑着,不过他估计陆为那份检讨还是会交到他手上就是了。
“云野和吴清清那边什么情况?”不再多讨论无关紧要的事情,陆为问道。
张舜咂了下嘴,道:“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虽然云野和储思绮隶属同一个公司,但打照面的机会并不多。”
“他的别墅位置和储思绮家有段距离,开车的话也要十几分钟。案发当天他和吴清清去邻市了一趟,有高速收费站的记录,下午四点半左右才回到家,而储思绮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三点五十分左右。”
“吴清清承认自己是储思绮旧识,但因为小时候柴熙的事情,后来多少有了隔阂,来往的也就少了。她案发当天的行程叙述和云野的都基本一致。”
陆为指尖有节奏的点了点自己的裤缝,脑中快速的整理着先前了解的储思绮的交际圈。
死者储思绮父母双亡,亲戚几乎都不来往了。她朋友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极少的,大部分时间都拿来打扮自己,唱歌和直播了。
平时交谈最多的恐怕就是直播间里的粉丝了吧。
那么当下嫌疑最大的,就是能轻易接触到她,对她深埋恨意,并且精神有异的柴芳君。
可是凶器呢?
当年柴芳君分尸周多驸后,那把血淋淋的斧子就大大咧咧的丢在路边,为什么这一次要将凶器藏起来或是销毁呢?
如果真的是复仇,这却又不大像是柴芳君的手笔了。
“死而不僵。”
不知为何,陆为脑中忽然冒出这四个字来。
——就像一截没有搭上扣的锁链,不停在耳边喀拉喀拉发出类似骨骼断裂的声音。
第四十章:网警的代练
暮色沉沉,街上的行人零星。
寒风卷着地上的被冻脆了的落叶跳着一曲萧瑟的华尔兹,惹得直哆嗦的小朋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鼻头红的仿佛一颗小番茄。
送走了一整天唯一的一桌客人,柴芳君挂着和蔼的笑容让服务生茜茜和厨师早些关店下班。
茜茜望着柴芳君这两天间忽然苍老许多的面容,不由心生恻隐之情,上前搀住柴芳君的胳膊道:“老板,我送你回去吧?”
柴芳君侧过脸来,用浑浊的眼望着她许久,直到茜茜有些不知所措时,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没事,你回家吧茜茜。女孩子家家的,回去晚了,父母会担心一辈子。”
一辈子?
茜茜疑惑不解,正要问她为什么是一辈子时,一个短发女人走了过来,柔声道:“我来送柴姨回家吧。”
这个女人容貌清雅,唇色很淡,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子古典韵味,正是吴清清。
见到吴清清,柴芳君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冲茜茜和蔼道:“你看,有人送我,你快回家吧,听话。”
茜茜离开了,吴清清上前想要搀扶住柴芳君,却被拂开了手。
“我还不老。”柴芳君收敛了亲和的笑容,哑声道。
吴清清纤纤玉手抵在唇边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柴芳君,拿腔拿调地道:“是我唐突了,柴姨还年轻呢。”
言罢,却又用一双晶亮的眸子不加掩饰地打量了柴芳君一番。
年近花甲,却打扮得婷婷玉立,违和感不言而喻。
柴芳君优雅地理了理自己的白发,尽力挺直了腰板,感叹道:“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吴清清拢了拢自己的领口,温声细语道:“是啊,这么久不见,想极柴姨了。”
一辆宾利缓缓行驶到了路边,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了云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车来了,我们走吧,柴姨。”
……
临近下午的时候,张舜和陆为被局长叫去办公室训斥了一通。
原因是一整天过去了也依旧没有找到凶器,这把凶器就仿佛隐形了一般,勘察的民警几乎把整栋别墅都颠倒了过来,就差没把地板撬开,墙扒下来了。
“你今晚回去休息,我顶着,明晚你来换我。”
出了办公室,张舜拍了拍陆为的肩膀吩咐道。
两人合作多年,默契是最不缺的。
陆为见张舜脸上透着自责和沉重,于是点了点头,抽走了张舜胳膊肘里夹着的一个文件袋:“我去通知王鸿今晚加班,把饼子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