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你,手怎么还这么贱,长点儿记性成吗?”薛寒迈开长腿溜达的越来越远,而后他忽然想起陆警官的某个动作,于是他相当讨人厌地抬手扫了扫自己的肩膀,仿佛刚才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云野脸都黑了,刚要扑上去抢手机,那手机已经聒噪不已的响了起来。
薛寒看都没看一眼是谁来的电话,干脆利落地直接将那手机丢给了他,可惜地一咂舌,悠悠道:“你可要再跟你那脑洞天大的侄子好好解释一次你跟我没那一腿啊,云——野——叔。”
云野按掉了延陵奕的电话,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指了指宛如闲庭信步的薛寒:“好小子!真有你的,挑拨我们叔侄关系你是信手拈来啊。”
“欸~怎么能说我是挑拨呢。”薛寒又摇头晃脑起来,戏谑道:“我这个人向来是尊重‘长辈’的,上次好心帮你们叔侄清理云盘,我可是特地帮你多清了点空间出来呢。”
回想起自己云盘里莫名其貌少掉的许多岛国佳作,云野就一口老血卡在喉间,心痛不得自己。
又按掉自家侄子的一个来电,云野心说自己再待下去怕会忍不住把他这个除了好看以外一无是处的熊孩子锤一顿,急匆匆像是屁股上着了火一般就和陆为道了别。
冷眼旁观一场闹剧的陆为又是轻飘飘的一抬手,云野就真的如同一片云彩一样嗖得飞出了自己家。
随着“咔哒”的门锁声,刚才还咬牙切齿的云野神情忽然平静了下来,脸色异常难看的望着自己的手机。
被谁撞一下不好,怎么就偏偏是刑侦大队的呢?
云野忽然后悔自己中午打电话和陆为确认见面地址时,没有多问一句他是什么部门的。
更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碰到薛寒。
他指尖微颤,点开了相册,最新的一张照片,是薛寒微微低下头埋在他的颈间,露出一个精致的侧脸,自己的手臂环在薛寒的肩上,看似将他困在怀里一般。
他的脸只照了鼻子以下,怎么看也看不出自己才是被‘推倒’的那个。
“呵。”云野进了电梯,冷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这下可麻烦了。”
手机又咿咿呀呀的响了起来,云野静静望着来电显示,半晌才接了起来,直接朝话筒叫道:“我不是我没有你他妈别乱说!!!”
……
云野一走,房间内就陷入了奇异的和平内。
薛寒没骨头似地歪在沙发上,只留了个没精神的后脑勺给陆为,好像刚才那一通闹腾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
陆为将衬衫袖子卷到了肘部,站在冰箱前时脑子忽然闪过某些画面,他眉头一皱,打开冰箱开始认真思考剩下的食材能做些什么填饱肚子。
正思量间,背后传来一个低哑而恹恹的声音:“伟大的陆警官,请问我可以拥有一碗宵夜吗?”
保鲜袋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沉默。
直到一系列洗切食材的响声结束,已经闭上双眼枕着自己的手臂快要睡着的薛寒终于听到陆为颇为金贵的三个字。
“你洗碗。”
陆为的厨艺没有得到他母亲陆文沁的‘真传’,所以味道尚可。
一人一碗清汤面和一碟色泽诱人的青椒胡萝卜肉臊浇头,几乎是刚放在薛寒面前就被他呼噜呼噜地吃了个底朝天,吃完后就将碗推到一旁头枕在手臂上闭目养神起来。
陆为眸子一垂,在他手腕上的青紫上一划而过。
薛寒今天似乎莫名的没精神——他的判断标准是薛寒的废话的多少。
一时陆为竟稍稍有些不习惯,挑着一筷子面迟迟没下口。
今早陆为起床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起的很早了,他本打算收拾一下一片狼藉的客厅,却不想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连同客房一起。
陆为的第一反应是薛寒走了。
毕竟一个正义象征的刑警,工作外如此暴戾阴沉,一般人怕是会接受不了吧。
“你吃完了?”
陆为回过神来,见薛寒正拿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竟是难得的注意力集中。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薛寒没有离开这里了。
“没。”于是他嘴角一牵,重新挑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吃起来。
不知为何,薛寒这个姿势像极了别人家的宠物狗,只是他没有摇头摆尾,而是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你今天在哪里撞到的云野的车”
陆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撞的他的车?”
“薛半仙儿在此。”他骨节分明的拇指和中指这么轻轻一捏,倒还是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再配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神秘感油然而生。
只是唯物主义者陆为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漠然道:“警局。”
“嘿~”薛寒若有所思地一笑,又软塌塌地伏回了桌子上。
等着洗碗的间歇中,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三十六章:薛寒的梦
薛寒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从前的生活,那时他是父母唯一的儿子。含着金勺呱呱落地,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如果真要说起缺点,那就是家世背景太过引人注目,受人追捧或挤兑都是常态。
自打他记事起,家里的保姆阿姨就是每天带着她儿子来的,据说是父母为了给他找个玩伴,特地联系了一个家里有差不多年龄的孩子的保姆。
那小男孩比他小一岁多,长得粉嫩极了,就是有点闷,不大爱说话。用保姆阿姨的话来说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虽说薛寒从没见过她打他。
薛寒自小就是个鬼灵精怪的,脑子肚子里有用不完的黑水,经常欺负逗弄保姆家的小男孩,但他渐渐发现这个小男孩的怪异之处。
无论自己揪他的裤带,还是把他绊倒,都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眼泪汪汪或者嚎啕大哭。
他好似不怕疼一般,只是闷声不吭的整理好自己或是爬起来用小手拍拍衣服上的灰。
“许彬,你可真没劲。”薛寒嫌弃道。
他放弃捉弄这个叫许彬的小男孩了,于是转而带着许彬一起去捉弄邻居家的小朋友。
许彬早已经习惯和了解薛寒的套路了,他虽然依旧不怎么说话,却和薛寒默契十足。
薛寒出鬼点子,他负责消除小朋友的防范心——毕竟薛寒已经是出了名的小恶魔了。
慢慢的,两个小男孩凭二人的本事成了那一片儿的闻者头疼的熊孩子。
但薛寒的父母和保姆阿姨却不,他们似乎相当乐意见到他们两个其乐融融的模样,即使是闯了祸,也只是教导他们不能伤害别人。
薛寒习惯了每天见到许彬,父母甚至动用关系将两人安排进了同一个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
而许彬确实也相当仗义,为了能和薛寒同级,默默下了不少功夫才成功跳了一级。
沉默寡言的许彬成了薛寒身边的一个挂件,很少和薛寒的朋友们说话。
许彬像极了薛寒的影子,即使是被打趣他们像连体婴儿,薛寒也是无所谓的一笑而过。
薛寒和许彬经常惹麻烦,不过薛寒是因为太过张扬自傲而容易树敌,许彬则是不爱搭理人而常被误认为蔑视别人。但薛寒打小就了解他是个闷葫芦,明里暗里也护着他不少。
就在连延陵奕都以为许彬是一座他无论如何也逾越不了的高墙时,这个薛寒自小时候的玩伴,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弟弟——薛彬。
那天是薛寒第一次见到他笑,也不知是因为薛彬那笑太过于疯狂,还是他自己无法承受的缘由,那也是他第一切身体会到世界与他背向而驰的痛感。
原来从头到尾,他才是暴露在光照下的影子。
“咚咚。”
桌面上传来轻微的震动响,薛寒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个半瞎只来得及看到陆为离开的背影,和厨房水槽边码着整整齐齐已经洗好沥水的碗筷。
每只碗碟的间距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似的,一个一个宛如士兵伫立,一看就是陆为的手笔。
客厅的黑白挂钟滴答作响,已经是半夜1点多钟了。
逃过劳动的薛寒抻直了手臂和长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晃晃悠悠来到了主卧门口。
他并没有敲门,而是轻轻斜靠在那一张薄薄的门板上,他仰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修长白皙的脖颈宛如天鹅一般,悠悠道:“陆警官,云野就是我上次说到的那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