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翰本来心头也觉得年纪轻轻就这么守着坞堡,太浪费光阴了。
乱世之中,聂家的几千人自保有余。好好扩张也有可能成为一方霸主,但要称霸天下就远远不够了。
如今听到兄弟们的话,他一拍大腿,“我同你们一道去。走,趁着他们还没有离开。”
聂翰都要来,剩下还在犹豫的人便也大都跟着来了。
徐濬看着聂翰,“聂家的坞堡,不是你能让下头的人服膺么?你还有叔伯、兄弟吧?他们回头挑事,我派去入驻的人会很麻烦。”
聂翰留在坞堡策应,的确更有利于胡嘉守住这里。但如果能把坞堡掌控在手中,这一伙人也尽收麾下岂不更好?
尤其聂翰,将帅之才。另外那四个能吃小灶的,也是一时豪杰。就是另外几十个,悍勇也胜过常人。
聂翰道:“世子放心,我叔父这一支还有依附他的这次都被我清洗干净了。那些远支也我来料理,绝不给他们闹事的机会。至于佃户,我托人管理他们会服从。知道世子就要上路了,属下也不敢多耽搁您。不如我把坞堡的首尾打理清楚了交到胡大哥手上,我们弟兄再一起赶赴南地?”
徐濬道:“那你可得快点,不然以后就不方便通行了。不过这坞堡还是你的。你离开了,我派人入驻更方便在州府军压力下守住这两处而已。你派信得过的人收租、管理,等你以后有了儿子,可以让你儿子回来继承。”
他若成事,一个小小坞堡算什么?若不能成事,性命都难保。要这坞堡做什么?
真收下了,倒显得他贪图手下的财物了。只要如今为他所用就是了。
聂翰、胡天骥听了对视一眼,这就是说镇南王近期就要动手了啊。怪不得世子要尽快赶回去。
“属下明白了。”
这下就更是自己人了。
正好要走了,也趁机聚一下。
顾清菀派人把徐顾军的将领都请来,让准备了酒菜送上来。鲁成亲自掌的勺,菜色前所未有的丰富。
席间她也列席,聂翰这些人可是她捡回来的。而且如今她还是顾将军嘛。
徐濬却是直接挑明了她的身份。他手搭在顾清菀的椅背上,“既然在座都是自己人,也就不瞒你们了。这是本世子尚未过门的世子妃。她是京城人,身份不便暴露,所以着了男装。不过我和她的身份,就只限于你们在座的人知晓。”
今天席开八桌,在座除了知情人与聂翰一伙,徐顾军中这两个多月成长起来的将领们都是一脸恍然大悟。
有个叫石岩的年轻将领笑道:“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世子要说顾将军,不是,世子妃能当他的家了。”
顾清菀道:“还没进门,先别叫世子妃。去了南地,处处都要讲规矩。不然就要被那些人抓住话柄说道。你们还是先叫我顾姑娘吧。我与世子虽然由王爷出具了婚书,但那只是权宜之计。还没有拜过天地,如今只算定亲而已。”
这个石岩,顾清菀印象还挺深。农家子弟出身,在镇上的镖局学过拳脚功夫,两次围剿中作战都非常的勇敢,很受徐濬赏识。
他前些天刚成亲,他们两口子就是之前抢先占了徐濬看好的观星位置的人。
他媳妇儿管呦呦是秀才的女儿,和他同村一道逃难的。
老秀才体弱,半道得病死了。
一次夜间休息,管呦呦差点被几个人拖进小树林欺负了,被他救下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顾清菀的话让在座的人都是一凛。要去南地了,这是提醒众人去了真的得守规矩,平常说话做事别让王妃的人抓住把柄。
在座都不是傻子,再想想自家主公的处境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众人当中最年长持重的范文涌正色道:“世子放心,顾姑娘放心,我们去到南地一定谨言慎行。”
徐濬道:“本世子也十年不曾回过南地了,回去也得谨言慎行。不过我好歹是世子,你们也不用怕事。真有故意来招惹的,也不用忍气吞声。好了,散席之后都各自准备去吧。等到了南地,我再宴请大家伙。”
散席后,顾清菀是女儿身,还是徐将军未婚妻的消息便散布开了。不过徐濬的身份,对其他人还只是镇南王先王妃家的亲戚。
好些人都事后诸葛亮道:“我就说嘛,比仙女还好看,徐将军又护成那样。”
“侯大娘,之前不是你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长得漂亮很寻常么?还说你以前帮工的那家的少爷就是这样的。”
“何止啊,她还说过徐将军也很漂亮,还有那个后来的聂堡主也漂亮,所以顾将军漂亮不足为奇。”
正往山下走的聂翰朝这边走过来,“你老人家看走眼了,看是男是女不看脸。小天,和她们说说。”
胡天骥看他一眼,你喝多了吧?方才世子说了顾姑娘是他没过门的世子妃,聂大哥就一杯又一杯,不管谁来敬酒都酒到杯干,豪爽极了。
他这里扶着,就是怕他下山一头栽沟里去了。这会儿倒好,几个妇人谈论他还过去搭腔。
不过被几个妇人盯着,胡天骥也只好道:“各位大娘、大姐,你们该知道男女骨骼大不相同啊。这得看骨骼!”
侯大娘道:“你个小孩儿也懂这些?”
“我祖上是铃医,我本来也要当铃医的。”
旁边有个汉子道:“对对对,那天我去抬伤员,看到这个小哥在替同袍包扎急救。”
袍泽这些概念,自然是这两个月来正规军给众人灌输的。如今看来,也算深入人心。
胡天骥道:“聂大哥喝醉了,我们先走一步。”他说完架起聂翰往下山的路上走,身后歪歪扭扭跟着一起上山来的弟兄。
大家今天都喝得不少,但不至于像聂翰人都有些迷糊了。胡天骥是为了照料他特地没喝的。
等他们走过,众人继续议论,“听说聂堡主连自家的坞堡都不要了,要跟着徐将军和顾将军走呢。”
“那么大的家业都不要啦?”
“听说徐将军没要他的,让他以后有了儿子送回来继承。徐将军能是占手下人产业的人么?不过他要跟着走是真真的了,只是要晚一步把坞堡的事处理好再交给胡将军。”
聂翰的表现徐濬也是看在眼底的,甚至挑明顾清菀的身份有一半就是冲着他。
这会儿他也有些喝高了,都来敬他的酒。马上要分开去南地了,路上也不知道顺不顺利,徐濬也不好拒绝。他这会儿就枕在顾清菀腿上躺着。
“来,把醒酒汤喝了。”顾清菀托着他的脖颈道。
徐濬就着她的手喝了,又枕回她腿上。
顾清菀右手把碗搁下,看徐濬在蹙眉摸着太阳穴,便伸手给他揉着。
“想不到聂翰那么拿得起、放得下!也不知道他额头上的墨字擦木芙蓉花膏能不能消退些。”
徐濬道:“你还挺关心他嘛。”
“我不是帮你笼络人才么。你要是不看重他,就会让他留在聂家的坞堡守着这一方了。在你心头,显然是觉得他一个人比这块地盘还有分量。墨刑不是重刑,但是很侮辱人格。如果能消退些,也不用把额发留那么长了。”
顾清菀觉得聂翰的脸型挺好的,那么留额发有点暴殄天物。当然,他整个人都长得挺好,就是额头上那字白璧微瑕。
徐濬相信顾清菀对聂翰没有别的心思,就单纯欣赏他的脸。但聂翰可未必!
甚至他抛家舍业跟他们去南地,除了他说的那个理由,这里头未必跟他家菀菀就一点关系没有。
要不是人才难得,哼!
接下来就是陆续开拔了,徐濬和顾清菀是等到山上的人走了一半才出发的。
山路不好走,徐濬让顾清菀还是在他马背上就是了。
“不用,又不赶时间。我也不是不会骑马,还非得你分心照顾着。”
她今天换回女装的骑马装了。一穿就觉得胸口略紧了些,还让莲心给放了放。
徐濬道:“那行吧,你先自己骑着。”
之前一路软玉温香的搂着,可那是逃命,哪有什么旖旎心思?
哼,反正真到了那险峻的地界,她还是得乖乖到自己马背上来。
这么赶路,一天走个百八十里。然后埋锅造饭,安营扎寨。一路优哉游哉跟游山玩水差不多了。
大概走了七八天还没走出朝廷控制的范围。也就是他们走得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才没被发现。而且,越是人迹罕至,越是风光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