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243)

当仇恨找不到正确的宣泄口,詹皇后的性情就越来越古怪,不断残杀妃嫔,剪除姜贵妃党羽,身为姜贵妃的心腹,徐太嫔在劫难逃。

那时的明宗贺阳刚好两岁,被詹皇后的人抱去了景仁宫,吓得姜贵妃疯了似的跑过去抢救,徐太嫔不得不命人火速通知正在玉泉山逍遥的惠宗,也只有她才能给宫外面递上话儿,最终成功保住了贺阳的小命,这也是贺阳后来独宠宁妃十几年的一个原因。

可是她的妞妞却成了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詹皇后自此对徐太嫔母女惦念不忘,临终前那天清晨,将徐太嫔母女召至床前闲聊,亲手递给妞妞一块糕点,徐太嫔悚然而惊,抱住妞妞长跪不起,高呼娘娘饶命。

詹皇后不说话,就是看着她笑,然后将糕点慢慢的吃下,才道,“没毒,你怕甚,莫不是做贼心虚?这些年,你做那姜氏贱人的走狗,想来没少做这些阴私事儿吧?”

徐太嫔泪如雨下,用力抱着懵懂的妞妞,只是磕头,太子的事儿真不是她做的。

詹皇后气喘吁吁的笑,“本宫是活不了多久的人,可又不敢死,总是怕啊,怕我的孩儿受苦,怕姜氏贱人得势磋磨我的孩儿,本宫有太多太多的不甘,为了能死的好受点儿,只好把你请过来。”她冰冷而尖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徐太嫔磕破的脑袋,“你这贱妇,当年若不是你嘴快,通知了皇上,如今姜氏贱人早就遭了天谴。”

她说这话的时候,偌大的寝殿空无一人,门窗紧闭,周围没有一丝儿的声响,阴森森的可怖。

徐太嫔感觉自己手脚都使不出力气,汗如出浆,除了不停的喊冤告饶,什么话也说不出。

詹皇后阴沉的问她,“你可知子火阴连蛊的事?”

徐太嫔浑身抖若筛糠,她知道,但却是事发以后才得知!“娘娘息怒,臣妾冤枉啊,此事真的与臣妾无关,只要娘娘放过妞妞,臣妾立时自毁容颜。”

詹皇后吃吃的笑,“你的容颜不值钱,本宫从来就无须与任何女子比美。但你坏了本宫唯一的复仇机会,本宫死不瞑目。”惠宗宠爱她,由着她发泄一腔怒火,却也默不作声的保护贺阳,就因为贺阳比贺朝健康!

那之后,阴影里走出两个又高又壮的精奇嬷嬷,从徐太嫔怀里抱走四岁的妞妞。

小妞妞活泼,不怕生,被人抱去也没哭,只好奇而担忧的望着众人。

詹皇后捂着嘴笑,面皮发青。

两个嬷嬷当着徐太嫔的面,用太子明黄色的衣裤,紧紧的勒住妞妞纤细的脖子,吊在半空中晃悠。

徐太嫔的指甲抠烂了,嗓子哭哑了,于朦胧的泪光中,看着小妞妞无助的挣扎,最后直挺挺的僵在她脑袋上方。孩子的骨头嫩,被两个粗壮的大人以结实的布料强勒,松开的时候,早就断了,有淤血的地方还没有手腕粗,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折着,横在徐太嫔跟前。

时间就在那一刻凝固。

她抱着断了半边脖子的女儿,痴坐冰冷的地面。

从那以后,徐太嫔就病了,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就颠三倒四。惠宗赏了她不少东西压惊,却绝口不提妞妞的惨死,也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个还没来得及上族谱的小公主。

詹皇后风光大葬。

贵妃姜氏登上后位。

几十年来,后宫的风波层出不穷,可在外人看来,皆相当平静祥和,如同妞妞的死,激不起半点水花。

惠宗驾崩以后,姜氏独留她在宫中颐养天年,而旁的妃嫔早就被杀的杀赶的赶,活着的如今都在皇陵苦熬。

时间又回到了明宗十七年春,苍老而病痛的徐太嫔,如同小时候那般躺在熊嬷嬷怀中,所谓的回光返照大约就是越靠近死亡,前尘的记忆就越清晰吧。这一刻的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媛媛。

多漂亮的小丫头,有双会说话会微笑的眼,穿着厚厚的夹袄躲在暗处观察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嬷嬷,您是哪宫当值的?如今宫门快要落锁,您也在此跪了一天,不如先回去吧。”

她以为她是哪个挨了主子罚的嬷嬷。

天寒地冻,从上午跪到下午,会死人的。

徐太嫔点点头,挣了挣,如何也爬不起。“丫头,我是寿安宫的,扶我回去。”

媛媛犹豫了下,但凡有眼力见的都不会伸手,回去晚了挨打事小,万一被不好的事牵连可就大发了。

徐太嫔看着迟疑的小丫头,果然不出所料,小丫头没有上前扶她,一转头跑走了。天空乌云密布,鹅毛般的大雪纷扬。

大约过了一盏茶,徐太嫔从僵硬中睁开眼,一个娇小而柔软的身体正在靠近她,并努力将她扶了起来,背在身上,慢吞吞挪向寿安宫。

徐太嫔笑了,“你怎么又回来?不怕回去晚了挨主子的打?”

媛媛道,“怕。不过我顶多挨顿打,死不了,可是嬷嬷您,马上就要冻死了。”

“你力气挺大的,居然能背动老婆子。”

她腼腆的笑了笑。不过到底没敢靠近寿安宫,只将她放在十步远的地方,逃也似的溜走。

那日回去之后,自不必说,汤媛挨了宁妃两巴掌,幸亏三皇子也在,不然两巴掌哪里够。

讲到这里,徐太嫔笑出了声,看着熊嬷嬷,继续道,“你说这孩子,说她聪明吧,净做傻事,可你要说她傻吧,那些掐尖儿的人又掐不过她。老三也是个傻的,护着她那么久,竟不知自己喜欢她。”

熊嬷嬷的眼睛已经快哭瞎,哽咽的抚着徐太嫔斑白的额角,“娘娘,快别说话了,您今日说的话加起来比两个月都多,奴婢知道您想媛媛,可总要养好了力气才能有相见的那天,乖,听乳母的话儿……”

徐太嫔含笑,慢慢的合上眼。

这一年,辽东的花开的比往时都来得早。

唐先生带着枇杷迈入了郡王府,穷的只剩一条裤子的明通也趁机挤了进来。

不知是被唐先生吓得,还是旧疾复发,贺维忽然浑身滚烫,一口鲜血喷在护卫的脸上。

今晚有二更,大概在十一点左右。

第208章

作者有话要说:却说那护卫,原是接到上面命令,欲将犯人押到暗室审问,不料才靠近了就发现犯人不对劲,浑身滚烫,却没有一滴汗,眼睛闭得死死的,喘息若有若无,当真是骇人。

“喂,快醒醒!”他急忙忙喊了三声,俯身将人拉起,结果对方就喷出一口鲜血。

护卫“啊”的一声,往后退数步,脸上痛热难当,人的血,怎会有如此高的温度?!

巨大的动静亦招来外面的同僚,诸人纷沓涌入,皆被眼前景象所震。

护卫不停往后退,双手捂着脸,一通胡乱擦,露出仿佛被热水烫过的皮肤,而躺在地上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状似闭了气。

短暂的惊慌过后,这群训练有素的护卫重又恢复镇定,没过多久,得到消息的郡王爷匆匆赶到,身边还跟着个一脸煞气的黑衣老头,正是唐先生。

贺纶眉宇微拧,目光掠过吃惊的唐先生,又落在贺维脸上,真正的痛苦就像真正的欢乐,绝对无法伪装。贺维原还俊美的脸此刻只能用狰狞来形容了,双手甫一获得自由,便抓向自己的喉咙,幸亏唐先生手快,当即扼住他双腕,封住五处要穴,“小子(zai),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想死没那么容易!”

冯鑫不客气的咳嗽了声,你是不是缺啊,贺维乃郡王亲哥哥,你当他老子,那郡王成了什么?

唐先生也意识到失言,略略窘迫,却更加凶神恶煞瞪着贺维,“别装疯啊,再不老实,我就扎的你连几岁开始遗.精都兜不住!”说着,掏出根银针狠狠扎进年轻人紧致的脖颈。

在场之人汗毛无不根根倒立,脖子还能这样扎?

那被扎的人非但没断气,竟还猛然睁开眼。

“邪了门!”唐先生陡然色变。

论毒术,中原除了唐先生,还真没叫板苗疆的人。倘若连他都感到惊讶,那定然非同一般。

贺纶目光一凛。

只见唐先生下针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受到了惊吓,骤然浮现贺维白皙的皮肤,勾勾勒勒,结成了诡异的藤蔓状,犹如苗疆巫医脸上的刺青,然而无比惊悚的是那“刺青”鲜红,细如发丝,时隐时现,仿若受惊的游龙,不停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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