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47)

真是白白便宜了刘家人。

“过去的就莫再提了,等院试后再说吧。”好与不好,有眼睛的自己会看。

街坊邻里没什么秘密,不消半日,谭佩玉被休的事情就传开了,无不为其惋惜,多善良孝顺的姑娘,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了呢,惋惜归惋惜,却没人再上门给谭佩玉张罗亲事了。

那扇斑驳的院门,除了谭家人,再无外人踏足过。

眨眼,就到了四月,今年府试在清明后,过完二丫头周岁宴谭盛礼就准备带着谭振兴和谭生隐去府城了,临走前,他给谭振学和谭振业布置了许多功课,又从书铺借了好几本杂书给两人抄,防止两人离了他犹如脱缰的野马。

天气乍暖还寒,到府城后碰上下雨,提供暖炉的客栈价格要比平时高几十文,思来想去,谭盛礼要了两间普通房,他和谭生隐睡,谭振兴单独睡。

“父亲,还是我和生隐弟睡吧。”单独弄间房给他睡多不好意思啊,每晚一百文,离府试还有四天,算下来就是四百文,在他身上花四百文,谭振兴良心不安啊。

谭盛礼没个好气,“让你自己睡就自己睡。”谭振兴睡觉打呼,鼾声大,为了不影响别人,他自己睡是最好的。

谭振兴没这个觉悟,追在谭盛礼身后商量,“要不我打地铺吧。”他皮糙肉厚睡眠好,打地铺照样能睡得好,花那一百文太不值得了。

“皮又痒了是不是?”谭盛礼举起手,吓得谭振兴连连后退,“行行行,我睡就我睡吧。”

又不是富裕人家,他想省点钱而已,父亲怎么就不懂他的苦心!

一百文啊,他们运气好砍柴要砍三四天,结果被他睡个觉就睡没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划算,夜里,估摸着隔壁的谭盛礼睡了后,他偷偷下楼找人拼房,客栈离考场近,为了照顾考生,优先满足赶考的人,以致于有些陪考的人没房间睡,因为这几天连柴房都抢手得很,故而大堂里好多人趴在桌上将就睡的,谭振兴问谁想拼房,给五十文就行。

家境贫困些的陪考人自舍不得花五十文住宿,谭振兴询问的都是穿着好的男人。

男人慷慨,舍得花钱,穿着好说明有钱,有钱没人不会对自己好点。

这不,就让他问到了吗?

对方是茂林县人,陪弟弟来府城赶考的,家里有点积蓄,谭振兴说分半张床给他,对方毫不犹豫就给了他两百文,直接拼四晚,干脆豪爽,弄得谭振兴悔不当初,要知道能遇到这么大方的人,就该多要十文的,后悔啊。

身边躺着个陌生人,谭振兴有些睡不着,“你弟弟几岁了?”

“今年十八了。”

那比谭振学还大,谭振兴问,“有把握考上吗?”

“私塾的夫子说问题不大。”

那就是考不上了,私塾的夫子曾信誓旦旦的说谭振学没问题,结果谭振学到现在还是个童生,夫子的嘴骗人的鬼,谭振兴安慰他,“这次不行就下次吧,你弟弟还年轻,能考上的。”

“……”这话听着怎么不太吉利,男人不想多聊,问,“你呢,你有把握考上吗?”

“没有。”谭振兴斩钉截铁,“我这次就考不上。”

“……”

考不上还这般有底气,不是一般人哪。

东拉西扯的闲聊几句,谭振兴困意来了,翻个身,鼾声如雷地响了起来。

男人:“……”隐隐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

没有谭振兴在,谭盛礼睡了个安稳觉,醒来时整个人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去隔壁屋看,谭振兴和谭生隐在读书了,看到他,谭振兴得瑟地挑了挑眉,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等待他称赞,他正要问,谭振兴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掏出个钱袋子给他,“父亲看看里边装的什么?”

不用看,听声音也知道是铜板,且不少。

“哪来的?”

“客栈的床太大了,我占不完,就租了半边位置出去,两百文钱呢,父亲,你数数。”他半文钱都没给自己留。

谭盛礼:“……”

“父亲,你看看啊。”谭振兴扬着唇,笑得好不兴奋。

谭盛礼看了眼竹叶纹的钱袋子,张嘴想说点什么,迎上谭振兴那欢呼雀跃喜不自胜的眼神,化成了声叹息,“布置的功课做完了?”

谭振兴迷茫了,掂了掂钱袋子,以防隔墙有耳,捂着嘴小声道,“父亲,钱,里边都是钱呢。”

两百文,够谭盛礼抄本书了,他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功课做完了?”谭盛礼沉了声。

谭振兴身躯一凜,冷汗噌噌噌下流,“没,没呢,马上做,马上做。”

不敢再邀功,规规矩矩地把钱袋子放桌上,就着谭生隐研好的磨开始答题。

这些天谭盛礼布置的功课以明算类的最多,做题费时间,有时半个时辰都做不出来,而谭盛礼几句话就讲完了。

看谭振兴答了两题,谭盛礼这才做自己的事,出门在外,除了督促两人学习,谭盛礼又开始默写古籍了,这本古籍页数多,他默的速度很慢,从郡城到府城,不过完成小部分而已,他也不着急,慢慢的写,边写边做批注。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笔落纸上的沙沙声……

第40章

静,太安静了。

谭振兴不太习惯,犹记得县试住店,考生们意气风发的谈天说地,朝气蓬勃,好不热闹。

而这间客栈死气沉沉的,外边连点响动都没有,不仅如此,街上也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摊贩的吆喝叫卖,没有半点烟火气。

谭振兴坐不住了,偷偷歪头看谭盛礼,他像不知疲倦的木偶维持那个姿势已经两个时辰了,写的字仍旧没有丁点浮躁之气,谭振兴不敢打扰他,蹑手蹑脚地走向窗边,轻轻推开窗,探头下望,街上的摊贩们推着车轮守在客栈外,有卖包子的,有卖面条的,腾腾冒着热气,客人不少,但却不曾有大声的交流。

热气挡住了视线,谭振兴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就是觉得有点诡异了。

行人来来往往,却没有半点声响,便是挑着担子的摊贩都脚步轻盈得不像话,谭振兴伸长脖子细看,仍然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被包子勾得饥饿不已,等谭盛礼抬笔蘸墨,他适时提醒,“父亲,晌午了。”

客栈太过清静,清静得让人专注做事留意不到其他,谭盛礼愣了下,随即看向窗外明晃晃的日头,沉吟道,“那便下楼吃午饭吧。”

大堂里坐满了人,俱静静地埋头吃着,没有人大声喧哗,也无人高声攀谈,谭盛礼他们三人,要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和一对父子拼桌坐的,谭振兴憋不住话,坐下后就问对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热热闹闹的客栈何时变成清风雅静的私塾了?

他的声音不大,对方皱起眉头,打手势示意他小点声,“房间里有人看书,声音大会影响他们。”

府试比县试难多了,最后几天考生们不敢松懈,无不拿着书在看,作为父母亲戚,读书帮不上忙,只能努力为其营造安静的氛围,好让他们静心读书。

没发现客栈外的摊贩们都没像往日卖力吆喝吗?

是他们特意打过招呼的。

谭振兴还想再问两句,对方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看旁边儿子搁下筷子,催他赶紧上楼读书,生怕耽误一会儿儿子就会考不过院试,望子成龙的迫切看得谭振兴心头发紧,看看别人家的父亲,再看看自己父亲,他无比庆幸有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的好父亲,他如果是刚刚那个儿子,会被父亲那望子成龙的沉甸甸的眼神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

他决定了,将剩下的半张床也分出去,他打地铺睡!

父慈子孝,他要做个孝顺的人。

于是,翌日清晨,谭盛礼醒来时就看到床边躺着个熟悉的钱袋子,谭振兴坐在床前,双手撑着脑袋,双目放光地盯着他。

谭盛礼:“……”

“父亲,你醒了啊。”

谭盛礼:“……”

“何事?”

谭振兴喜滋滋地扬起眉,食指戳着钱袋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却极低,“钱袋子,看见了没,有两百五十文。”有前晚的经验,昨晚他聪明了,直接开口要价二百五十文,贵是贵了点,但有人乐意啊,他嘿嘿笑了笑,哑声道,“父亲,我聪明不?”

不仅没花钱,还挣了五十文,难怪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他要不读书想得到这么好的点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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