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话语中添几分怒意,会同原本的静安郡主更相似。
侍女们见战火烧到自己,赶紧偷偷后退一步,低头装作什么也听不见。
“若是你不动不动生气,你也不会这个样子。”程曳语气分外悠闲,礼貌得体的架子也不端着。
一时之间,静安觉得她有些想要吐血。
程曳从前从不如此,虽然他对林郁和别的女子是两副模样,却没有这般若无其事冷漠的模样。
气血翻涌,她原本不信话本里写的动不动吐血的美人。只是从她重新在静安身上活过来,她会发现其实真的有这样的美人。
静安看向他的眸子里瞬间布满了眼泪,紧抿住嘴,一脸慌张地指指半夏又指指茵陈,又指指自己的嘴巴。
程曳看着郡主气得腮帮渐渐鼓了起来,倒真真有些好玩。
静安在想也许不是因为程曳气,而是她突然气血上涌,真的要吐血了。她师父说这是什么来着?要把心内淤血都吐出来。
只可惜没人能领会到她的意思,她只能赶忙下床,跌落在地,一床锦被都染了血。
突然喷出来一滩血,的确很吓人,侍女吓得惊呼起来。
程曳站在一旁,却有些佩服起来。
一般人作死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她能把自己气吐血。
程曳屈尊过去帮忙扶了她一下,又把她的被子扯了出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桃红光缎面上绣的一只凤凰全被染上了血的红色。
还挺厉害。
再往下一看,得了。
他新换的玉白衣衫又染上血。始作俑者目里有丝慌张和他的目光对上,“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你自己过来,血才会沾上去的。”
侍女递过来沾过热水的布巾,程曳拿了过来,“郡主都这样了,还想着说这个?”
程曳笑了笑。
眼前的姑娘的确比谁都有有自恃美貌的底气。唇白如纸洒上赤红鲜血,显得分外脆弱易碎,摇摇欲坠。美得有些摄人眼。
女子的美貌分很多种,既然有惹人生保护欲的,自然也有让人心生摧毁的。
静安是后一种,美丽得像一件易碎品,精致纤细又迷离,只有摧毁在手里才算永恒。
她看着程曳没来由地勾出一个奇怪笑容,看得有些怔愣。
程曳是个美人。美人笑起来是不一样的,从眼里开始笑起,眼中先沾上轻柔笑意,接着是唇角微翘。尔后连空气都似乎有所变化,暖香浓郁,引人沉醉。
静安一动不动,她本就不太适宜动弹,如今乖巧地、懵懵地看着他,任由他擦干净她唇上的血迹。
程曳动作万分轻柔,仿佛在擦拭着什么珍贵物件,配上他这副少见的柔情神色,静安没来由地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从前程曳的笑更像是冬梅初绽,春雪初融,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澈气息。
若说静安是旁观者,少不得要赞一句柔情蜜意。只是作为当事人的静安心里想的却是,程曳今日一天都没笑得这般好看过,他看到她吐血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很愉快吗!
果然是今非昔比不同往日,程曳果然对林郁以外的姑娘没有半分良心。
思及林郁,她怎能忘了如斯重要的事情——
林郁抗旨说得轻巧,然抗旨是株连九族之事。皇帝不是喜好乱点鸳鸯之人,也知道林郁无意于程曳的婚事。
林家手握兵权,皇帝必然忌惮。借由抗旨一事皇帝便可顺理成章收回兵权,甚至将林家赶尽杀绝。
保不齐是皇上顺手推舟,若林郁允了,皆大欢喜。若是不允,那皇帝便可借题发挥。
皇上能爬上帝位也经过一番明争暗斗,绝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然为何镇南王连静安往京也不一同前来?
静安觉得此事应该同程曳商量一下,抗旨倒是可以随意抗,追究起来,她怕程曳也随林郁去,然后转身就去殉林郁。
趁乱时,她偷偷看过那圣旨,也不是没有漏洞。只要她能赶在皇上问罪之前先与皇上说清楚,抗旨这事就能轻轻放下。
“程曳。”静安扯开他的手,垂了眸思考着措辞,眼睫在她脸上打下一片细密的阴影。侍女拿来新的的被褥,程曳顺手给她放上,然后才发现她两只手都被纱布包着。
程曳觉得她活到十三岁一定让身边的人操了不少心。
“你要说什么?”见她突然摆出一副正色却不说话,程曳又问了问。
非常不凑巧的是她师父来了,打断了静安原本要说的话。
神医正打算歇息,却又听到侍女急急忙忙跑来说他要死的徒弟吐血了,所以他又赶紧过来看看。
只是他进门一眼就看到,这个传闻中爱林郁爱得要死的,刚被林郁抗旨都不想与之成亲的男子与自己徒弟坐得这般近。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借着要给静安看病请程曳回避。
“但我还有些事情要跟程曳说?”静安抬头,表情很是认真。
“有什么事情不能睡醒再说?你的身子是第一要务。”寻知眉色冷淡,眸色清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拒的是程曳。
睡醒再说,说不定林家就被满门抄斩,然后程曳继续殉林郁?
这位刚刚还因为她吐血而笑得分外愉悦,到那时程曳不得在殿前求情,搞不好她还能赶上给他收尸。
她往程曳处看去,程曳点点头,颇为赞同,“神医所言甚是,身子更重要。”
“但我要讲的事情也很重要。”瞪过去。
寻知不退步,静安也不想退步,程曳无所谓。
“那我先在外头等等也行。”程曳朝寻知点点头,慢声道。
看着静安点了点头,大家莫名都觉得松了口气。毕竟静安郡主在他们心里,为了达成目的有不惜把自己做死的能力。
师父给了她把脉之后也没说什么,方才已经看过一次,心内瘀血吐出来是好事,只是还需要好好休养身体,不能再随便出门了。
不出门是不可能的,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静安借着皇帝唯一的女儿兴宁成婚才有机会出的远门。婚礼结束,她大抵还是要回江南的,在这之前,她要找个由头留在京城。
寻知万分凝重地与她说话,“徒弟,你不会喜欢上了程公子吧?”
静安眨眨眼睛,不晓得程曳在外边哪里能不能听到她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昏睡的时候一直念着他的名字,只是他已有心悦之人,总归不太好。”寻知还是有些不放心。
程曳喜欢的本就是她,只是程曳不知她才是货真价实的林郁而已。
然她现在却也不能说出去,程曳大概会觉得是她借巫蛊之术把林郁过去的记忆都拿走了。程曳为了林郁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说不定还会扒了她的皮。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我念的是程曳,不一定指的是程公子?而是苏家的三公子呢?我若是喜欢程公子,为何不唤止音?”
万分感谢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名字与程曳差不多的翩翩公子。她不想当一个痴汉,她只是做噩梦梦到程曳而已。
说来惭愧,她对跟程曳撇清关系这种事情实在是驾轻就熟。抬眼看去,果真收获到她师父似信非疑的神情。
程曳立在院中,望着朦胧月色,背影清癯。前去唤人的半夏在心里暗自将程苏二位做了做对比,觉得不分伯仲。但苏三公子没有心上人,程公子有啊,所以她认为苏三公子略胜一筹。
“程公子,我家郡主唤你进来。”
清俊公子撩袖而去,玉白长衫衬得程曳如谪仙下凡,只是这衣襟上的点点血迹却添了几分凡尘萧索气息,半夏偷偷笑了一声被程曳扫了一眼。
确实是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么样的下人。
只是那主子撑不住,早已睡着了。静安长发披肩,半靠在床头上,肩头和手臂都露在被外,生怕自己病得不够一般。
程曳俯身将她塞进被窝里,再帮她把被子掖好。小郡主似乎总是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梦里也在蹙着眉。又见她朱唇翕动,靠近一听,可不是“程曳”是什么。
程曳起身给她拉好床帐,可不是什么宸雁么?
南苏北程,朝曳慕雁,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4章 殿前
静安的身体到底撑不到同程曳商量,第二日事情就发酵了。林郁一大早就被林郁早就被半押半请入了宫,长公主跟在后面也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