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绿洲就表示生的希望,陈言诺和红果的伤慢慢好了起来。陈言诺每日去树林深处打野兔摘野果,而红果便用一些树叶树枝把湖旁的岩洞布置成一个舒适的住处。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无趣如野人般,但不知为何,逃离了世间纷争,逃离了战乱,陈言诺却越来越习惯这样的生活。
月半月圆,又是满月之夜。陈言诺摘完野果回来,看不见红果的身影。他心里一惊: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抛下野果,四处寻找,直到听到一块石头下,有嬉水的声音。
月下池中,一个光洁如玉的背影,铺满乌黑秀丽的长发,温柔的月光为她披上一层薄纱。水珠随着她的手臂一路滚动而下,到指尖形成一颗颗透明的珠子,直到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跌落池中。
红果转身看见陈言诺,慌忙捂着身子,渡到湖边抓起衣服披上。慌乱中,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朝湖中跌下。陈言诺吃了一惊,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两人双双跌落湖中。
从水中冒出头来,陈言诺见红果月光下的盈盈浅笑却比何时都要动人。从未对一个女子动过心,只知道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此刻却也逃不过人间最挚真的一个情字。四片嘴唇慢慢地靠在了一起,世上仿佛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天上的月儿偷偷地笑着,慢慢隐到云后去了。
清晨,红果坐在池边,看着水中自己面泛红霞的倒影,偷偷地笑了。她轻轻地把头发向上挽起,阿妈告诉过她,只有出了嫁的女子才可以挽头发的。陈言诺走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肩头,两人在水中的倒影飘飘忽忽,不像是真的。从二十岁被封为将军,在外征战至今,早已习惯漂泊的他此时却有了成家的念头。
陈言诺轻轻拢过红果的头发,以指代梳,为她一下一下地梳着。红果倚着他:“你以后都帮我梳头好不好?”陈言诺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好。帮你梳一辈子。”红果甜甜地笑了,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只知道如果一辈子都能和陈言诺在一起,便是她最开心的事。
树林中传出“悉嗦”之声,习武的陈言诺很快便听出了树林外来了一大批人。他立即拉着红果藏在一块岩头后。果然不多时,几十个人便出现在树林里,他们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陈言诺拉着红果从岩石后走了出来,那些人见着他,兴奋地叫道:“将军!”领头的一人快步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陈言诺一把扶起那人,拍拍他的肩膀。那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将军,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其余的人也都围了过来,纷纷跪下:“将军!”
陈言诺走过去,一一把弟兄们扶起,抱拳道:“辛苦你们了!”领头那人见到红果,问道:“将军,这位是?”陈言诺走到红果面前,拉起她的手,向着众人宣布道:“她是将军夫人。”红果惊喜却又有些害羞地看着他,而众将士们是一头雾水。
陈言诺带着红果,随将士们回到军营。将士们见将军安然归营,排列整齐,夹道欢呼。这是红果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人,她紧张地拉着陈言诺,又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夜晚的军营灯火通明,除了站岗守卫的兵士,大家全都聚在营前摆宴,觥筹交错,庆祝将军平安归来。
白日领头找到他们的那个人坐在陈言诺右手下,举起酒杯,向陈言诺道:“将军,当日如若不是你为了解众兄弟之围,单枪匹马一人垫后,后来还为了引开敌人避入荒漠,恐怕我几十兄弟早已中了敌人的圈套。来,这杯酒是我代兄弟们敬你的!”其余将士也纷纷道:“谢将军救命之恩!”都举起酒杯。陈言诺也不多话,举杯一示意,便同众人一起仰头一饮而尽。红果端着酒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立即辣得她直哈气。陈言诺微微一笑,拿过她的酒杯,一口饮下。
陈言诺转向那人道:“天磊,在我走后,这些日子多亏你看守军营,才未让匈奴人乘虚而入。”赵天磊端起酒杯道:“幸好将军早已定好退敌之策,天磊不过是奉命行事。”两人将酒杯一碰,惺惺相惜之意尽在不言中。
将士们一夜狂欢,陈言诺被弟兄们拉去斗酒,比武,喝酒划拳,甚是热闹。红果静静地坐在位子上,有趣地欣赏着他们的表演。她从未见过那么多的人,也从未见过那么开心的大笑,这一切对于她来说是极为新鲜的。而且,一向少言寡语的陈言诺竟也能如此开怀,这让她对他又有了另一番看待。
赵天磊见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端起杯到她跟前坐下。红果仔细打量着这个人,他跟陈言诺的关系好像很好。赵天磊也在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将军向来冷峻,不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将军如此以待?
最先是赵天磊开了口:“将军夫人,不,我还是叫你嫂子吧。”红果对着他一笑,算是应允了。如美酒一般纯净的笑容顿时让他在心底承认,这个女人,是配得上将军的!
“嫂子,我们军队中都是些粗人,如果有招待不同还请你见谅!来,我敬你一杯。”赵天磊端起酒杯道。红果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桌上的酒杯道:“可是,这个很奇怪。”赵天磊笑道:“没关系,我代你喝。”他一手拿一只杯子,通通喝下。见他这个动作,红果不禁想起陈言诺帮她喝酒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和陈言诺真有点像。”
赵天磊一愣,道:“那当然,我和将军一起长大,从小我们有一样的喜好,还一起参了军。不过,将军的武功比我高,也善于调兵谴将,还曾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他认真地道:“所以,将军不但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是我赵天磊这辈子最佩服的人!”
红果颇有同感地道:“我也是他从马蹄下救回来的,而且在沙漠里他又救了我一次。”赵天磊放下酒杯,道:“哦?不知嫂子和将军是如何相识的?”红果把两人的经历讲给赵天磊听,最后道:“我阿妈说天上有天神,我想他就是阿妈说的天神吧。”
赵天磊初时一愣,后有感而叹道:“是啊,将军平日里虽然貌似冷峻,但只要是弟兄们有危险,他就是拼了命也会保全我们。上次我们几十个人遇上匈奴千人大军,将军一人一马硬是拦下了敌军的追杀,才助我们逃过一劫。可是,他自己便失了踪影。我们找了一个月,才找到他……和你。他在众弟兄心里也真如神一般了。”
红果看着现在正在与人斗酒的陈言诺,眼前仿佛出现了当时的场景。几十将士被匈奴兵追杀,马蹄在黄沙中卷起漫天烟尘。从远处冲出一人一马,太阳照在他的战甲上,天神般横在两军中间。风肃杀,刀冷冽,马长嘶。刀光剑影间,几十兄弟策马退去,血色染红了陈言诺的凯甲……
“嫂子,将军是我们全部弟兄最敬重的人,就算要我们把命给他,我们都毫无怨言!以前将军如果有什么难处,总是一个人承担,从来不对我们说。所以我们一直希望他身边能有个红颜知己,现在有了你。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待将军!”
红果看着眼前这条汉子,他真诚的眼神让她颇为动容。她远远看着那个背影,重重地点了下头,许下这一世的承诺。
一夜宿饮,陈言诺起身的时候仍觉得头隐隐作痛。红果端着醒酒汤来到床前,唇边带着温柔笑意。陈言诺看见眼前这个女人,裙摆微荡,云髻高梳。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蓬头污面的小女孩!
红果把醒酒汤端到陈言诺唇边:“今天早上他们送来的,说喝了会舒服点。”看着他喝完,红果刚要起身。陈言诺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看着她的眼睛,陈言诺低声调笑道:“你是谁?我好像不认得你。”红果朝他皱了皱鼻子,回他一个熟悉的笑脸:“我换了衣服,好看吗?今天早上赵副将送给我的,他说是从附近的集市上买来的。”陈言诺摇摇头笑笑:“天磊那小子,想得比我周到。”红果也笑道:“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集市的样子,你以后可以带我去吗?”陈言诺点点头。红果拍手笑道:“太好了!不过现在请你放开手,我要去厨房学做饭。”陈言诺笑笑放开她,看着她走出门的背影,唇角略略露出一丝笑容。
红果踏进伙房,正在忙碌的兵士们放下手中的事,齐声叫道:“将军夫人好!”红果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我叫红果,不是叫将军夫人。”兵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懂这位将军夫人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