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昭似笑非笑,黑沉的眼眸深不见底,语气极淡:“孤记得。”当然记得。
“喵。”见贺兰昭情绪过于平静,沈芙悄悄掏爪圈住贺兰昭的一根手指,再慢慢挪动其他手指。
只要她动作够慢够小心,贺兰昭就无暇再意她的小动作。
沈芙白色尾巴尖还未得意地翘起弧度,啪嗒又落了下去。
只见贺兰昭面色不变,却是直接反手包握住她作乱的白绒小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幽微的黑眸晦暗。
怎么感觉,他们的关系远不如原文里所说的和睦融洽。
沈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贺兰昭,头顶冷不丁被男人抬手重重揉了几下,竖起的小三角耳朵被迫压成平耳,沈芙只好偏头钻出男人的手掌底下,歪头用眼神控诉贺兰昭:“……喵呜。”
“舅舅,”贺兰昭看了眼费力用毛茸脑袋拱他掌心的雪球片刻,而后撩起眼皮,“直接说正事。”
姜瑞茂笑了笑,“舅舅前边的话哪里不是正事。”说着面色一正,“昨夜事情舅舅都听说了,凶手查出来吗?东宫定要强加人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孤还在调查。”贺兰昭轻飘飘掠过话头,有意无意提道,“贺兰宝让舅舅来的?”
姜瑞茂并未隐瞒,坦然道,“你们兄弟俩,一个被禁足一个险丧命,我这做舅舅的还用别人让?不管怎么说,宝儿是你血浓于水的胞弟,不要中奸人之计离心了啊。”
“喵!喵呜——”沈芙低低凶了一声姜瑞茂,张嘴露出两颗小尖牙,虽奶气但胜在情绪饱满,这舅舅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净是来恶心人,滚滚滚。
我的金大腿,由我来守护(?)
姜瑞茂不悦地看向贺兰昭怀里那只突然朝他释放敌意,护主无比的雪白蓝猫,只觉刺眼。
在那双锐利猫眼的盯视下,它的蓝眼竟有一瞬转变为阴测测的幽光,不见瞳仁,一下在姜瑞茂眼里变得邪门可怖,姜瑞茂霎地吓了一跳,声调微提,“这,这猫的眼睛……”
“嗯?”贺兰昭抚着雪球正因为气愤而起伏着的柔软脊背,耐心顺毛。
姜瑞茂面上挂不住,随手指了个侍女前来沏热茶,眼睛有瞬落在那侍女眉心的红痣,以及手腕处露出的那一截白皙肌肤,视线微微随之而动,扬眉道,“东宫的侍女真是一个胜一个赏心。”
贺兰昭意味深长地觑了一眼姜瑞茂,平淡道:“是么。”
姜瑞茂对此见怪不怪,若有所思地看向碧落问道,“叫什么?”
碧落正欲退下,就听姜瑞茂出声问及她的名字,看了一眼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那只猫身上的太子,低头恭敬回道,“奴婢唤作碧落。”
贺兰昭问:“舅舅可是看上了?”
姜瑞茂故意道,“若是看上了,太子舍得割爱给舅舅?”
“自然。”贺兰昭颔首。
“喵!”沈芙震惊出声,眼睛不由瞪得浑圆,眼角微翘,显得貌美娇憨。
姜瑞茂失笑,“算了,舅舅更喜欢你这只猫儿,可舍得割爱。”
“喵?!”沈芙夺声喵呜反抗,还不忘朝姜瑞茂翻了一个优雅的猫式白眼。
“它只可是孤的。”贺兰昭言简意赅,但看向姜瑞茂的漆黑眼眸暗含冷意,“舅舅可是来替贺兰宝要猫?时候不早了,孤就不多留舅舅了。”
“喵呜。”你的。
沈芙听着贺兰昭下驱逐令,愉悦地喵呜,一时上头,沈芙飞快地站起身凑近贺兰昭脸边,主动碰了一下,漂亮猫眼弯成月牙弧度:“喵咪!”么啾!
不愧是好大腿,对她够兄弟。
“老婆”能拱手,猫咪不能拱手。
贺兰昭喉结微动,侧脸那处的微冰触感转瞬即逝,如果不是雪球轻颤的胡须擦过,那亲|吻快得就似错觉。
他一个垂眼就见“罪魁祸首”正心安理得地翘着小爪子,睁着潋滟水光的杏仁猫眼,望着他的神情无辜,并不觉得这一举措会在贺兰昭心底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喵呜。”沈芙想在贺兰昭怀里挑了一个慵懒端坐的躺姿,小爪子到处在贺兰昭身上试探地踩了踩,只觉贺兰昭的身体愈发僵直,错过了男人平静的黑眸眼底微划过的那瞬疏淡的愕意。
若不是这是只猫,姜瑞茂总怀疑这猫是在故意针对他。
入门不久不是突然警惕盯他,就是低吼,甚至好似清楚他对她的恶意,知道当他的面寻求贺兰昭庇护,就连眨眼都像在嚣张嘲笑。
要是贺兰昭真将这猫的区别反应给放进心了,姜瑞茂不由皱起眉:“……”生平第一次觉得畜生坏事。
“这猫取了什么名?”姜瑞茂欲抿热茶,但茶水仍滚烫,索性又暂搁一边。
贺兰昭不带犹豫,“无可奉告。”
“……”姜瑞茂气笑了,微微甩袖起身,结果宽大袖子扫落那盏热茶,茶盏哐当转了几圈未有摔碎,但滚烫热茶迸溅了他一身华袍,不由“嘶——”地倒吸口气,呻|吟了一声。
“喵哇!”妙啊。
沈芙忍不住蜷起前肢交叉鼓起掌,又奶又乖地扭头朝着贺兰昭说话,眼睛轻眨着:“喵哇喵哇!”妙啊妙啊。
贺兰昭见雪球似乎开心,频频扭头示意他看,男人勾唇低低嗯了一声,揉着她的小脑袋,耐心说道:“孤看到了。”
姜瑞茂拂开上前来的侍女,心头窝火,总觉得就连那猫叫都是在嘲讽他,浑身不自在,临走前肃下脸,端起国舅爷的架子,居高临下地下定论道,“太子,这猫迟早成为你最大的致命弱点。”
贺兰昭不以为然,淡然的面容不悲不喜,只抬眸静静反问道,“孤的腿疾,难道不是最大的致命弱点?”
第16章 、十六只喵
姜瑞茂没想到贺兰昭愈发油盐不进,羽翼丰满就急于挣脱他。
姜瑞茂掩掉眼底的暗色,直言腿疾能治愈好等云云安慰了一番,缓和着脸色转身离开东宫。
在未有人处姜瑞茂的脸色猛地拉下,阴恻冰冷,更是在听见身边人告知圣上在下早朝之后召见七皇子,神情越发凝重,匆匆赶往坤宁宫方向。
沈芙见书房窗外的蓝天碧蓝明澄,苍翠如伞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偶尔几只小山雀啾鸣,还有纸鸢似隐在悠悠白云间,一时间对比书房,便显得沉闷无趣。
沈芙原先三分出去散心踩点地形的心情霎时拨高到十分。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沈芙朝贺兰昭举起小爪子,“喵!喵喵!”报告!我要出去了!
沈芙侧头看完那半推开的菱形格纹的窗棂,立马纵身要跃下贺兰昭的膝头进行自由活动,哪知贺兰昭竟突然变卦,大手一揽箍紧她的猫身,“喵……?”
“《猫德》看么。”贺兰昭推动轮椅到案桌前,修长的手指无意地点着书架上的书籍脊背,似经过一番挑选,最后指腹虚虚抵在一本泛黄的脊背之上。
沈芙甩了甩尾巴,还未意识到贺兰昭的试探正在逼近,听他继《炖猫记》之后又胡诌了《猫德》,打了一个小哈欠,她还‘古德猫宁Good morning’呢。
“喵呜。”沈芙本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贺兰昭伸手抽出书册的动作,不料……?!
沈芙水润的圆弧猫眼微微瑟缩,故作淡定地换姿势乖巧趴坐,心虚地低头舔顺爪背上的几口毛。
真是好巧不巧,竟然是上次她看的那本《岭南部分稀罕草药图集》。
“……”沈芙无语凝噎,心下打着小鼓,贺兰昭这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上次用鼻尖翻的书页,没有哈喇子吧?梅花爪印没留下吧?等等,她大可理直气壮,不能心虚。
心虚,她就输了。
贺兰昭余光一直没离开雪球身上,他清楚雪球一心虚就会低头舔|毛,好端端一只猫装起鸵鸟,男人平直的唇线微动。
是心虚上次捣乱书架?还是心虚点……别的?那又是别的什么,其实像人一样会读书识字?
贺兰昭心知肚明雪球与其他的猫不一样,巧合多了就不正常,但他有耐心慢慢抽丝剥茧。
沈芙身上的白色绒毛似是被风吹过,微微泛起冷意,她摇头打了一个小喷嚏:“喵嘁。”是谁在背后偷骂她。
背、背后……沈芙突然意识到贺兰昭就在她的背后,理直气壮地伸爪在空气中抓挠挥动几下:“喵。”
“陪孤读书。”贺兰昭半卷起书页,抵在雪球眼前四五厘米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