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衣店老板笑眯眯地掂掂手里的银子,热情地将张小小二人迎上二楼,颇会看眼色地清了场。“二位看看,本店最好的料子都在这儿了。”
“狗蛋哥,一般的就行啦。”张小小笑着对那老板颔首,将邬耀祥拉过一边悄声道。她也就是需要换件干净的衣裳而已。
“这件衣裳不能穿了,早该买几件好的。”邬耀祥嫌弃地皱皱眉,将人推进内间,自己到外间一方靠椅上坐下来等着了。
“这位爷说的是啊,姑娘,女为悦己者容啊,您身上的这件确实太旧了,何况……”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略有几分局促。张小小忍不住回头看他,做了个口型,你有带钱吗。她身上没钱了。
邬耀祥点头,缓缓漾开一朵笑:“不用替我省钱,只管挑喜欢的便是。”
张小小在那笑容里恍惚了一下,她家司公真好看!忍住掉头跑到他面前,扑他怀里的冲动。瞟一眼那不结实的身板,要是压坏了就不好了。
闻言张小小就大方不少,她想总不至于每一件都很贵吧,就打算买件普通点,又看得过眼的。
“爷。”小苟子奉上备好的茶。邬耀祥轻声问了几句,点点头。
爷抬眼瞧见试了衣裳出来的未来主母,那神色一度让小苟子觉着不真实。
他正准备赞美几句,瞅了瞅,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这裙裳上的花太大了吧?“爷,这件……”
张小小扯扯裙子,抬手,四处瞧瞧看看。
“不错。”邬耀祥颔首。
小苟子:“……”
张小小换了一身,欣喜地转了一圈,询问他道。
“好看。”眼也不眨。
“爷,这件……”这身绿色的好看是好看,不衬主母肤色啊,更黑了……
邬耀祥微微偏头,疑惑:“嗯?”
“好看!”小苟子咽下话头,一脸坚定。
邬耀祥点点头,看着她,笑起来。丹凤眼眯起来,一张细白的脸多了几分生动与温度。
“选哪件?”张小小蹙眉正犹豫不决,征询道。
“都买。”邬耀祥起身,习惯性地掏出手绢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吩咐店主将另一件衣裳包起来。
“夫人哪,你相公对你可真好。”店老板喜笑颜开地对张小小道。他见的人多了,自是能看出来人的身份,不过有钱赚哪会吝惜几句好话。
张小小抬眉哑然,抿了下唇,目光漂移。生意人真会说话,不得不承认这一句中听极了!
压住窃喜便也不再扭捏:“等等把我换下的那件也包上。”
邬耀祥瞄了瞄她的背影,微微直了直脊背,未作声。
小苟子留在后面付钱,确切的说是记在了司公账上。若是张小小听见那数目,非得肉疼不可。
“小小!”从成衣店出来,半途有人唤她。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齁┐(゚~゚)┌
第4章 中秋番外*来福弟弟与
张小小孤零零的站在一间院子里,头顶是一轮满月,又大又亮,是人间的团圆佳节。
她在哪?往里走了几步,好像是小太监住的司房……
她蹙了眉,一脸茫然。
方才她明明和春喜几个在院里做月饼,蒸第二笼月饼时她打了个盹,怎么一睁开眼就到了这儿?
正犹疑间,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施舍般趾高气扬道:“诺拿着,总管赏你的。”
房间内一阵沉默,不一会儿有个太监推门出来,走了。
张小小一惊,有人!幸好步履匆匆,没看到她。
她或许该找个人问问,如此想着,便走过去敲门。
门似乎没关好,一下就开了,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她蹙眉且心惊。
昏黄的油灯下,一个人趴在简陋的床铺上,腰以下血迹斑斑,那深蓝色的太监服也多了许多小口子,正洇出血来。
“谁!”那人转过头来,眼神凌厉,迅速又收敛了些。
张小小原本见此不忍再问,低了头打算退出,却见趴在那的人忽然转过脸,一句对不起便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
心狠狠地一颤,这个人她怎会不认得。
十年后邬耀祥的脸或许她乍见还有几分陌生,可是这个十三岁少年的脸,她却是无论如何绝对不会忘记的。
李来福皱起眉,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分明不认识她,却觉得如此熟悉。
愣神的当儿,这个女人自来熟地坐到他床边,接过他手中攥着的小瓶子,打算为他上药。
“作什么?”他瞪眼,眼含威胁,不顾疼痛地挪开身子。
“上药。”张小小没工夫想那么多,她只知道狗蛋哥受伤了,伤得很严重。
一定疼死了吧,她的心跟着一抽一抽的。
他不喊不叫,可额间都是密密的汗,轻轻地喘息着,不时深吸口气。
李来福喘了口气,挥开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断续,却用了力:“我…还不需要…一个低等…宫女来…同情!”
一个受伤的少年的力气自然不及张小小大,但是张小小全副心神都在他的伤上,悬了心,连方才坐在床边的动作都是轻轻的。
见自己的动作轻轻松松打到了她,甚至她为了护住手中药粉不倒掉,还撞上了床边的栏杆。李来福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睁大了,吃了一惊。
“傻啊你!”李来福瞟她一眼。她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盯着那伤处乌溜溜的眸子泛起了水光。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甚至连一些细小的动作都很像,可眼前的却是个成年女子。
他说不出话来,撇过头,好像生了气。
“狗……”意识到现在狗蛋哥比她还小了好几岁,张小小住了口,“会疼,你忍着点。”
闻言,李来福奇怪地转头看了看她,张小小并未注意。
有些伤口和布料黏在一块了,很难弄开,她动作慢慢地往下扯。
李来福眼一闭,这次却不阻止她了,抓住了枕头,咬紧牙关:“磨蹭什么快点!”
刺啦——总算扯开了,不免的带下些皮肉。
肌肉颤抖一阵,李来福皱紧了眉毛,牙齿咯咯作响,冷汗涔涔而下。
待看到血肉模糊,应是粗笨的木杖打的,张小小眼眸霎时红了。
顿了一下,她小心地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只是那只手分明在颤抖,却被主人极力压制着。
每撒一处,李来福都会猛的抽气,继而喘息,颤抖,但是他很清醒,竟一次也没疼晕过去。
每一下他都清晰地感受着,他记着,有朝一日他必百倍还之,百倍还之!
“疼就喊出来吧。”张小小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她不会笑他的,一点也不会。
不论是十三岁的李来福,还是二十三岁的邬耀祥,都是她心目中的男子汉,大英雄。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跪在……我的脚下哼。”少年咬着牙,睁着眼不让眼泪落下,攥紧了拳头。却因此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没力气,这话说得很轻,断续的语句更没什么气势。
“会的……”张小小温柔地说。不是安慰他,不是因为已知,而是不论是八岁的她,还是十八岁的她,都会这么说。
她相信他。
发觉他疼得厉害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张小小就停下动作,给他吹几下。
正常的情况下薄面皮的某人该脸红了,可是他疼,太疼了,已经没有心思再注意其他了。
上药也是一种煎熬,好不容易熬过去,李来福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像水里浸过似的。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光着,臊得红了脸,因低着头不明显,他此刻也没有像后来那样白。
李来福想勉强爬起来盖上被子,垂了眸,暗暗咬了一下唇。小时候与张家哥哥光着屁股蛋子在河里摸鱼,又不是没见过,可如今……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的残缺,遂趴着装死。
明明是他受伤,张小小也紧张得出了些汗,想着伤口还没结痂不能穿衣裳,如他所愿拉过角落那床被子轻手轻脚地盖上了。
李来福睁开一只眼,松了一口气。瞄了瞄自己简陋的房间,视线划过桌子,又停留在张小小身上。似是怕她会发现,触及她的目光又马上收回来。
张小小以为他想喝水,便倒了一杯水端到他面前。
“……”李来福低眸看了看,就着她的手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