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关系。”许洛好像听到很好笑的笑话,冲动道,“你去喜欢谁最后不会伤心?除了我,是真的对你好,也选择忍受你,别人谁会忍受你?我忍受你是因为喜欢你,冬深,我爱——”
“慎言。”冬深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很少做这样明显不高兴或者不耐烦的表情,此刻是真的觉得许洛惹人厌烦,“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冬深,几年了,我们在一起几年?”许洛把画架反过来,还差了一笔的画像展露出来。冬深之前都没有看过,这是第一次知道许洛笔下的他是什么样子。
上面的冬深赤裸着上身,被一尊玻璃罩拢着,睫毛是白色的,几多纯净。一双大手隔着玻璃抚摸他,有种保护者的意味。
许洛说:“我怎么对你的,你说你不行,我忍着没有碰过你。你跟我在一起有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我喜欢你,至于爱不爱你,你看这画,看不懂吗?”
那幅画冬深大约只看了一眼,竟然忍不住笑了一下:“许洛,你真可怜。”
“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谁,在画里要做我的上帝?”笑意收了,冬深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淡,“你觉得自己是保护者,爱惨了我,又是奉献者,因为忍受了我的性/无能,我就要感恩戴德。”
“你演给自己看的时候,是不是连自己都感动了?”冬深走近了端详那幅画。他原本不想弄成这样,但许洛让冬深觉得可怜,忍不住叫醒他,“不过也别太入戏吧,不然跟吴可同要怎么演啊?”
他把视线转移到许洛的脸上,看到上面闪过一丝惊愕。
“你根本不喜欢我。”冬深说不出那个“爱”字,“不然喜欢也太廉价了一点。”
许洛一时说不出话。
“各取所需,我也没有高尚到哪里去。”冬深缓和了一点语气,“你需要实现艺术家关于爱情的奉献情结,我理解,不过骗你自己就行了,用不着骗我。”
他觉得话说得差不多了,转身想要出门。
许洛却在后面叫住冬深,声音有点干涩。
“……那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冬深想了想,平静道:“许洛,你有艺术幻觉,我也有需要骗自己不孤单的时候。”
现在他不想骗了。
如果周律能帮帮忙就最好。如果不愿意,那孤单也没什么。
简从津手上沾了点血,Nina递来一张纸巾,他漫不经心地接过,擦了,轻飘飘地扔在面前一张青紫破皮的脸上。
“我放你去报警吧。”简从津很随便地说,“好不好,舅舅。”
现场全是简沐丰还未来得及处理的犯罪痕迹,报警,怎么说,绑架不成反被绑么?简沐丰嘴巴贴着胶带,闻言双眼睁圆,目眦欲裂,猛地向前挣动。
两把枪一左一右瞬间抵上他的后背。
“老实点。”白舟解下脏污的手套扔在地上,“我们老板脾气好,你跟踪我他忍了,跑他住的地方拽他衣领他也忍了,该不会让你觉得他好欺负吧?”
场合很严肃,好脾气老板简从津忍了忍,善良地没在简沐丰面前批评白舟说话像太监。
简从津在简沐丰面前蹲下,好声好气道:“舅舅,你想弄死我,我都理解,但是你不该动你姐姐。她每次见我都要叮嘱我,下手别太狠,给你舅姨留点后路。你打她的主意,谁来劝我对你们手下留情?”
简栩婷在房间的另一端,闻言垂着头没有说话,腕子上一圈通红破皮的勒痕,有人在为她包扎小腿的刀伤。
“妈,差不多了吧,下面的你可能不忍心看。”简从津站起身,看着简栩婷,“Nina,把她带我那里去。”
简栩婷的伤口包扎好了,搭着Nina的手往外走,任简沐丰在身后发出绝望的嘶号。
Nina正欲推门,简栩婷却忽然开口。
“从津,给他留条命吧。”简栩婷回过头,“从此我就当没有过这个弟弟。”
她走了,白舟遗憾道:“夫人又替黑白无常减负了。”
简从津冷淡地笑了笑:“有人减负,就有人得多干活。”他拿着一把小巧的军刀,在指尖转了几圈,递给白舟,“工作吧。”
大门在简从津背后合上,有胶带也封不住的凄厉喊叫从门缝里钻出来。
他冷淡地抚平身上的褶皱,极度体面地走出地下室。
车带着简栩婷到城南的别墅,路上她流了些眼泪,不过下车时便不怎么看得出了。
“最近您就先跟老板住在一起,安全些。”Nina搬下她的小行李箱,又来扶她,“等到事情平息了——”
“我听从津的。”她打断Nina,“你们多帮衬他。”
“那是自然。”Nina笑了笑,带她打开简从津的别墅门。
冬深听到动静转过头,与门外二人六目相对。烟灰掉在睡裤上,灼了个不大不小的洞。
第22章
冬深性格没什么锋芒,有时候让人忽略了他美得攻击性过强的脸。
Nina也是第一次见他抽烟。冬深站在门廊里,一边手肘连着肩线向上耸起架在展示柜上,肢体流畅,吞吐烟雾的姿态颇为熟练。身上穿着睡衣,嘴唇发红,看起来不太正经。
简栩婷觉得他脸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心力纠结儿子家里的陌生人,勉力维持礼貌对冬深点点头,便随着Nina上楼去了。
简栩婷与简从津长相相似处太多,冬深也不会傻到看不出对方的身份。等二人一错身,冬深就略显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号,但简从津没有接。
冬深又从简从津烟盒里偷了支烟出来点燃,夹在指尖,呆站着发楞。
过了一会儿烟燃尽了,他方才梦醒似的站直了身体急急往外走,脚上还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拖鞋。
刚闷头推开大门,就意外撞上了人。
“有睡衣派对等你赴约?” 简从津站在门外,皱着眉从头到脚地打量他,在烟灰烫破的位置短暂停留视线,表情不怎么美妙,道,“白舟,送他过去。”
白舟站在一边没动。
“……不是。”冬深也低头看了一眼,抬起头有点别扭地解释道,“刚刚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你妈妈好像来了。”
冬深是对危险不够敏感的人,第一回 让简从津压在沙发上差点施暴,冬深坐起来就敢冷静地要人给他拿饮料。几年来第一次被吓到还是前不久被简从津逼着开枪。
现在慌慌张张地从简从津家里偷偷逃跑,连睡衣都没换,竟然只是因为“你妈妈好像来了”。
简从津给白舟一个眼神,边往里走边道:“怎么,她来了就没你住的地方了?”
白舟站在冬深身侧,用肢体趋势给冬深一个向里面走的暗示。冬深只顾着注意简从津,很轻易就中了招,转头跟着他往里走,语气有点着急:“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从津进了家门,抬眼就看到自己的银质烟盒被随手打开放到门厅的柜子上,里面的烟缺了几支。
“你觉得不自在,也把衣服换好再回去。”简从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扯领带,“穿着睡衣闲逛什么?”
污蔑人,冬深没有打算闲逛,就算打算闲逛,也已经被捉回来了。
“而且你有什么不自在的。”简从津脚步不停,把领带随意地扔在一边,又往楼上走,“你奶奶还能为难你吗?”
冬深没料到简从津能这么说,一时间梗了梗,没吱声。
“上来把裤子换了。”简从津在楼梯的转角站定,隔着一层楼梯看他,“小偷。”
冬深在简从津嘴里,一会儿是流浪狗,一会儿比狗还不如,一会儿是保姆,家政,是看门狗,现在又变成了小偷。
冬深有气无力地反驳:“怎么又是小偷了,我没偷你东西。”
“上来。”简从津命令他,大概是刚刚沾了血,语气显得有些冷酷,“冬深。”
冬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不情不愿地往上迈了一级台阶,嘀咕:“你妈妈在二楼,我上去干嘛。”
简从津没说话,等冬深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才接着往上走:“她在三楼。你把裤子换了,想回就回去。”
结果冬深走在简从津旁边,没一会儿又变了口风:“……也不是非得回去。”
简从津洗耳恭听。
冬深抬头看着简从津的侧脸,走动间板正的发丝掉落在鬓角,显得又帅又生动。他犹犹豫豫地说:“我不回去,你怎么向你妈妈介绍我啊。”